上海吴凡被处分_上海吴凡躲哪去了不要告诉别人

第四十四章冬去春来，柳绿杨青，季节的步伐惯常的准时与坚定。在沙枣树开花香飘垦区之时，周月携子从上海回到团场。

 

第四十四章冬去春来，柳绿杨青，季节的步伐惯常的准时与坚定在沙枣树开花香飘垦区之时，周月携子从上海回到团场尽管事先已做好思想准备，但当班车驶进车排子，周月心中还是不可抗拒的感觉到些许紧张实际上在回上海之前，周月就曾有过多次思想斗争，还当面埋怨过吴可为。

要不是母爱使然，要不是担心孩子的外婆太过劳累，周月还真舍不得将俩孩子接来新疆考虑到俩孩子不能缺失亲情，机关幼儿园也答应让孩子入托，周月这才下定决心及至见到俩孩子，周月先前的顾虑顷刻间化为乌有，她不再犹疑，只有为母则刚的豪情。

吴可为已提前收到周月拍发的电报，他在周月母子抵达之日，找借口请假离岗，早早赶到团部吴可为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幸福时刻的来临，当载有周月母子的班车驶进招待所大院，吴可为立刻来到车门前迎候漂亮洋气的周全、周密一出现在车门口，就被吴可为一手一个揽在怀里。

俩孩子有些认生，见母亲微笑点头才安心周月随后下车，说：“行李箱在车顶上，上面有我的名字，你把孩子交给我”吴可为舍不得放下俩孩子，说：“不着急，这里人多，别碰着孩子”他避开人群，一直走到自行车跟前才把俩孩子放下来。

吴可为返回去拿行李箱，他帮忙接住车顶上的人递下来的行李，拿到写有周月名字的大个行李箱，顿感分量不轻卸完行李，吴可为把大皮箱提过来，说：“你带俩孩子，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累坏了吧？”周月说：“没办法，都是孩子们要用的东西，舍不得丢下，好在列车直达乌鲁木齐，中途不用换车，上车时由外公外婆护送，到站后有热心人帮忙，不然靠我自己还真是有些力不从心。

”吴可为说：“还好没出意外，但下不为例，这种事以后再不能发生”周月说：“我晓得，这次是我逞强了”吴可为说：“真是难为你了”周月说：“不提它了，孩子还没认爸爸呢”她随即弯下腰，对俩孩子说：“他是你们的爸爸，快叫爸爸。

”周全、周密看了看吴可为，都没出声，又将目光转向周月，见母亲微笑点头，俩孩子这才冲着吴可为先后喊声爸爸吴可为喜不自胜，答应后抱起儿女亲了亲周月满脸喜色，说：“快把孩子放下，该回家了，还要去食堂打晚饭”吴可为说：“在招待所吃完饭再回，我要给你们接个风。

”周月不同意，说：“你还嫌不够招摇啊？万一碰到熟人怎么办？听我的，快点离开”一语点醒吴可为，他放下俩孩子，说：“听你的，咱们走”吴可为用自行车载运行李物品，推车前行，周月牵着俩孩子的手跟随于后，“一家人”很快走出招待所大院。

幸福感爆棚的吴可为，满心希望能跟俩孩子多玩一会儿，无奈周月不同意，他只能依依不舍的告辞离去俩孩子嘴上说再见，心里却不想让父亲走，周密还不解地问周月：“妈妈，爸爸要去哪里？多久回来？”周月闻言，顿感心酸，她强颜欢笑，说：“爸爸去上班，有空就会来看我们。

”这才把俩孩子糊弄过去由于假期已用完，次日一早，周月按时上班销假院领导体恤周月长途劳顿，特意准许她休整一天周月借此将换下来的衣物清洗干净，又将房间打扫一遍，傍晚时分还带俩孩子去看了看机关幼儿园翌日，周月带俩孩子上班，她处理完手头的事，给同事交代一声，马上送俩孩子去机关幼儿园。

因为相距不远，母子三人很快抵达目的地机关幼儿园与团直小学隔路相望，是一个有围墙的封闭园区园长姓柳，是副政委的老婆慈眉善目的柳园长仔细审阅完出生证、户口簿、医院开具的证明等文件，说：“欢迎你的孩子来我们幼儿园！把孩子送到这里你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心看护好孩子。

”周月说：“谢谢园长，您看能不能让孩子今天入托？我要上班，带孩子去办公室不合适，放在宿舍又不放心”柳园长说：“没问题，幼儿园就是为家长解决后顾之忧的！你稍等，我把老师叫来”她出门喊来一个女老师，介绍说：“这是小王老师，你孩子的班主任。

”周月冲王老师点下头，说：“你好，给你添麻烦了”王老师说：“不麻烦，这是我的工作把孩子交给我吧？”周月转头对俩孩子说：“叫老师，跟老师去教室”周全、周密摇摇头，紧靠母亲不肯离开周月正欲说话，这时柳园长过来，弯腰牵起俩孩子的手，和蔼可亲的说：“好孩子，让老师领你们去找小朋友玩好不好？可以玩很多游戏，高兴不高兴啊？”不料周全、周密异口同声道：“不高兴。

”柳园长笑了，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不高兴，不愿意离开妈妈对不对？”周全、周密点点头柳园长蹲下身子，说：“妈妈要上班，不能天天陪你们玩，幼儿园有老师，还有很多小朋友，你们一起上课，一起玩游戏，一起唱歌跳舞，多快乐呀！你们现在就去找小朋友好不好？”周全、周密看向母亲，周月微笑着说：“去吧，同小朋友好好玩。

”周全、周密闻言对柳园长点点头王老师见状立即拉起俩孩子的手，说：“跟妈妈再见，我带你们去教室”周全、周密先后说：“妈妈再见”说完跟着王老师往外走，出门时俩孩子回看母亲，周月冲他们摇摇手挥别俩孩子，周月起身同柳园长告别。

柳园长把周月送出门，忽然听到教室那边有孩子的哭喊声周月闻声停下脚步，说：“好像是我家小囡在哭，我要不要去看一看？”柳园长说：“最好别去，孩子入园都有个适应过程，你如果现在去安慰孩子，可能会适得其反，以后更难让孩子安心。

”周月觉得有理，狠狠心说：“那我还是走吧，谢谢您，再见”柳园长说：“慢走，再见”周月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赶紧骑车离开周月逃也似的返回医院，原以为能全身心投入工作，不料一闲下来就想孩子，根本挥之不去周月不时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接孩子，为此她不光赶早将当天的工作做完，还提前十分钟离座出发。

可即便如此，周月还是生怕迟到，她下意识地用力蹬车，直到临近幼儿园才放慢车速周月原以为会有很多家长来幼儿园接孩子，可没想到大门外只有寥寥数人，而且还都是老人，幼儿园也没有放学的迹象周月安下心来，她快速扫视一下那几个扎堆闲聊的老人，没有发现熟人，也不想与人搭讪，便就近停在树荫下。

周月看下腕表，翘首以盼，根本没发现那几个老人正向这边观望不曾想，团直小学的下课钟声响起后，幼儿园这边却毫无动静，眼看小学生们都走光了，幼儿园依然大门紧闭周月以为自己看错了时间，赶紧低头瞅了瞅手表，确认无误后，这才想起来，幼儿园的上下班时间跟机关、医院等单位的上下班时间不同步，幼儿园上班早下班晚，为的就是方便家长接送孩子，还不耽误工作。

意识到自己来早了，周月不由得摇摇头，心说真是忙晕了头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幼儿园的大门终于洞开，孩子们开始分批往外走一眼看到自己的孩子，久别重逢的感觉瞬间涌上周月的心头，她迎过去张开双臂，一左一右将周全、周密揽入怀中。

等俩孩子把要说的话讲完，周月这才将他俩带到自行车跟前周月把俩孩子抱上车，推着自行车往回走有家长投来好奇的目光，还有人指指点点周月对此视若无睹，更无心理会，因为她已想明白，所谓人言可畏，其实是当事者太在意，如果泰然处之，流言蜚语自会消停，况且自己也没犯十恶不赦之罪，何惧他人非议？再说人各有命，既然命中注定，何不直面应对？。

自此，周月的日常生活便转换成另一种模式，每天除了工作，就是为俩孩子忙活，休息日也不得闲，不光是洗衣做饭，还要教俩孩子识文断字好在苦中有乐，俩孩子聪明伶俐，健康快乐，懂事听话，很令周月欣慰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俩孩子已逐渐适应幼儿园的生活，还学会一些方言方语，班里的小朋友已听惯俩孩子说上海话，很少再拿这个取笑他俩。

这使得周月既高兴又心酸，究其原因，归根结底还是担心俩孩子能不能受到良好的教育至于自己的将来，周月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暂时无暇顾及，她很清楚任何向好的变化都需要时机，耐心、努力、坚持缺一不可，她对此深信不疑。

春暖花开的时节，果园的景致美不胜收，在此居家过日子的梅雨，心情就像怒放的花朵般舒展新学期即将过半，梅雨对新环境已经相当熟悉，尽管还是两地奔波，但相较以前，如今二里地的距离根本不值一提，不说是在家门口上班，至少谈不上跑远路，仅此就很令梅雨开心，更别说居家之所还是世外桃源。

除了生活上顺心顺意，工作上梅雨也有了长足进步，许是应验了人挪活树挪死这句老话，来到二中后，梅雨不仅挑起班主任的担子，还负责语文教研组的工作而组织上的信任，也无形中提升了梅雨的工作热情，做好教学教研工作自不必说，义务扫盲、义务劳动等额外工作也是不落人后。

随着工作量的增加，休息日梅雨也往往不得闲说到加班，就不能不提刻制蜡版这项工作因为梅雨字写的好，又会刻版，请她帮忙的自然多，只要有空，她通常不会拒绝，而且有时还会帮人印刷套袖也值得一提没经历过那个火红年代的人根本想象不到，不起眼的套袖会成为彼时衣着的时尚符号。

放眼全国，上至总理，下至家庭妇女，几乎人人都佩戴过套袖，生活中更是随处可见，说是时代象征也不为过而套袖的花色也是多种多样，这在那个服装颜色以蓝黑为主的时代，不可谓不是一道别样的风景这天下午，梅雨戴上套袖，又一次站在油印机前，她先将刚刻制好的蜡版固定在网框上，然后把裁好的白纸放在下面，用网框压紧，在网上滚动油墨辊子，一张白纸黑字的手工印刷品随即新鲜出炉。

由于是手工操作，手上难免沾染上油墨，要是一时疏忽抹到脸上，还会惹人笑，梅雨负责印刷，陈老师负责拿取油印好的试卷两人配合默契，工作效率很高陈老师又换上一沓白纸，她一边取印好的试卷一边对梅雨说：“有油印机用方便多了，能省不少事。

”梅雨说：“关键是不容易出错，就是刻版费点劲以前没有油印机的时候可是没少吃苦头，别的不说，光是准备期中、期末的考试卷就能让人抓狂，各科的试卷加起来，哪个班不是几百张？要想省事就得去求人，跑远路不说，还不知道人家的油印机有没有空闲，赶上运气不好，只能用复写的方式出试卷，最多垫三四层复写纸，再多下面的字迹看不清，即使这样，也得点灯熬夜加班干，不然试卷出不来。

”陈老师说：“我也有相同的经历，不过现在好了，每个学校都配发了油印机，不用再为这事发愁了”梅雨说：“这只是最基本的配置，将来肯定会有更好的教学设备，也无需再手工刻版”陈老师说：“我可没想那么远，现在能有油印机用我就知足了。

对了，你听没听说过手抄书的事？”梅雨说：“什么手抄书？没听说过”陈老师说：“就是不知道是谁写的文章，先是在私底下传阅，知道的人多了，等不及看，就开始传抄，你抄我也抄，就有了手抄书的说法，也有说手抄本的，但很少有篇章齐全的，有的人为了将文章收集完整，哪怕是通宵抄书都乐此不疲。

这个事你肯定听说过，就是不知道你看过手抄书没有？大家私底下抄来抄去的，有些内容都面目全非了，要是刻了蜡版能印刷就好了”梅雨说：“这个事我确实有耳闻，但还没有见识过，既然是手抄书，我想应该是不能公开的东西吧？有谁敢私自刻蜡版？”陈老师说：“你这话没错，但既然能流传，必定有它存在的道理，不瞒你说，我就看过手抄书，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帮忙找一本。

”梅雨说：“都是什么内容的？”陈老师说：“我看到的是小说，有没有其他内容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们都不是正版图书”梅雨说：“要是这样，见识一下也无妨”陈老师笑了，说：“实话实说，我看写的不错，也偷空抄了一些，不然手抄书一离手，就不知道会传到哪里去了。

”梅雨也笑了，说：“这么看来，这手抄书的生命力还挺旺盛”油印完试卷，刚好到下班时间，梅雨和陈老师一同离开办公室，各自骑车回家途中，梅雨还在想手抄书的事，心说既然能被人广泛传抄，就证明已被大众认可，但为什么不公开发表呢？想当年自己也曾抄笔记抄传单给吴可为看，可彼时是为了保密，不能让当局发现，难不成时下的手抄书也是这个原因？但她随即予以否定，真要是不让手抄书面世，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明目张胆的传抄，况且陈老师也在传阅，应该不会有大的政治问题。

尽管这样想，梅雨还是下意识地摇摇头梅雨一进家门，吴可为就告诉她一个好消息，砖厂今年要建家属房不料梅雨并没想象中的那般高兴，问：“要建新房？什么时候能盖好？”吴可为说：“估计会很快，早的话秋收前咱就能住上新房。

”梅雨说：“你估计很快？这是你说了算的事吗？”吴可为说：“我虽然不当家，但我们排是建房的主力，施工快慢我还是知道的”梅雨说：“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咱就等着吧”吴可为这才意识到妻子的态度似乎有些消极，于是说：“你好像不太感兴趣？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梅雨说：“你说对了，我舍不得离开这里。

”吴可为说：“你的这个心愿完全可以理解，其实我也不想换地方，但没办法，咱们住的是临时居所，早晚都要搬离”梅雨说：“这个我知道，我就是说说而已，到时候不会赖着不走的”说完房子的事，梅雨马上开始做饭吴可为过来帮厨，边择菜边烧火。

梅雨见孩子们不在身边，想给丈夫讲一下手抄书的事，但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口，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是耳闻，又没见过实物，还是不提为好入夏之后，天长夜短，酷暑难耐好在昼夜温差大，通常情况下晚上还能睡个好觉因为有门帘、纱窗，只要家里有人，门窗大都敞开着，即使到了晚上，图凉快的人家也不关房门。

新建房屋已开工，勤杂排几乎全员投入施工由于不用人工打土块，地基用砖也无需排队等候，再加上职工们干劲足，天气又给力，建房进度自然比较快及至麦收后从农业连队运回麦秸，新建家属房很快进入封顶阶段职工们很辛苦，孩子们也不轻松，因为砖厂只有小学，连队里上初中的孩子都去二中就读，步行来回，虽然距离不算长，但在烈日的炙烤下，一天往返四次也实属不易。

除非有事早走，梅雨大都同吴玉一起去学校，高温天她也不用护肤品，顶多戴个草帽好在早年栽种的防风树已成林，虽说不是林荫路，但多少可以提供些阴凉，尤其是在午后阳光炽烈的时候，哪怕只有一棵树遮阳，也能让人缓口气。

陈老师所说的手抄书，直到学校放暑假，梅雨也未曾得见，两人似乎都将此事忘到了脑后，梅雨不仅没再向陈老师提及，还有意在同事面前回避相关话题暑假很快过半，教职员工返校的日子转眼即到上午的活动结束后，离家近的教师先后离开办公室。

陈老师见屋里已没有旁人，马上愤愤不平的对梅雨说：“我刚得到一个消息，团医院那个生龙凤胎的上海女支青把私生子接来了，还把俩孩子送进了机关幼儿园，而且是光明正大的，你说这算什么事？”梅雨闻言心头一紧，她不知道陈老师是不是有意为之，但不论与否，对己而言都是不可言说之痛！梅雨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此事当真？不会是谣传吧？”陈老师说：“这种事那敢乱说？谁不知道那个女支青受处分的事？不光未婚生育，还拒不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梅雨瞬间意识到自己内心残存的那点希望已宣告破灭！她紧闭双眼，痛苦的摇摇头陈老师见状，很是诧异，说：“梅老师，你怎么了？还不相信啊？”梅雨点下头，说：“我不是不信，是感到很吃惊”陈老师说：“我开始也不信，后来了解一下，还真是那么回事。

不过我现在的看法变了，甚至还有些佩服她的勇气，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敢这么做”梅雨有些不满，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还有没有是非观念？”陈老师赶紧辩解道：“你别当真，我就是随口一说”两人一时无话可说此刻的梅雨恨不得立刻去找吴可为问个究竟，但理智告诉她，此法不可取，若现在匆忙而去，不光会使陈老师难堪而结怨，还会引起猜疑进而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梅雨强压心中的怒火，尽力保持镇静，但再怎么掩饰也难以做到神态自若幸好此时传来开饭的钟声，这才化解了略显尴尬的气氛梅雨平复一下心情，同以往一样，很自然的叫上陈老师一起去打饭饭后陈老师伏案小憩，梅雨也靠着椅背合眼休息，实际上根本没睡着。

因为有心事，整个下午梅雨都有些魂不守舍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梅雨立刻骑车往家赶但令梅雨始料未及的是，家中没有丈夫的身影气恼之下，梅雨突然想起来，吴可为很有可能在新房，自从前不久分到一套新建家属房，吴可为有空就去收拾新居所。

梅雨正犹豫要不要即刻去新房找吴可为算账，这时吴楠从外面跑回来，进门就喊饿，问妈妈怎么还不做饭？梅雨心疼儿子，立即打消去新房的念头梅雨做好晚饭，仍不见丈夫回来，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她让孩子们先吃饭，自己来新房找吴可为。

此时夕阳还未落山，但气温已明显变得凉爽起来梅雨脚下生风，只想尽快见到吴可为吴可为分得的新居所还是头间屋，只不过是在东头，东临公用通道，路东是一道宽阔的防风林以及一条南北走向的毛渠，水渠以东是蔬菜地新房到手后，吴可为已利用业余时间把棚子建好，还运来了部分柴火。

此刻吴可为正在用捡拾来的半截砖头铺设新房地面这是一套一间半的改进型的家属住房，就是三间房住两家，每户多分半间屋，虽然增幅不大，但相比老住房而言可算是不小的进步蹲着干活的吴可为抬头看见妻子，立刻露出笑脸，说：“快来看看，咱们的新家是不是大变样了？我原以为今天能把地面铺完，没想到砖头不够用了，只能再等一天。

”梅雨见丈夫如此顾家，又如此不顾劳累，一时间竟有些心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但短暂的犹豫后，梅雨还是狠下心来，说：“既然砖头不够用，那就别干了，我正好有事要问你”吴可为没有停手，他边干活边说：“什么事？你说。

”梅雨见吴可为如此态度，顿时火起，高声道：“你给我停手！我有话要说”吴可为闻言有些诧异，他放下手里的瓦刀，纳闷地看着妻子话已出口，梅雨也就不再有顾忌，她直视着吴可为的眼睛，接连逼问道：“周月是不是把孩子接来了？这是不是你们商量好的？你和她是不是还有男女关系？”吴可为闻言，愠怒的神情瞬间消失，他站起身，神情很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又无法回避，只能机械地说：“她是把孩子接来了，这事我知道。

”梅雨摇晃了一下，她转身扶住门框，人是站稳了，气却喘不上来了吴可为见状赶忙上前轻拍妻子的后背梅雨转身推开丈夫，说：“吴可为，你就等着离婚吧”她说完出门离去，步履有些蹒跚吴可为一下愣在原地梅雨走后，吴可为在新房里呆到很晚，思来想去，总这么躲着终归不是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回家。

出乎吴可为意料的是，家里竟然风平浪静吴可为自知理亏，不声不响地吃口凉饭，独自在小屋过了一夜第二天，吴可为一大早出门，到食堂打份饭菜，吃完直接上班午饭吴可为也是在食堂吃的，下班时虽然没有晚走，却没回家，而是去捡拾砖头，然后拉回新房将地面铺满。

干完活，吴可为才心怀忐忑回到家，见妻子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他不由得暗舒一口气吴可为据此以为梅雨会逐渐气消，殊不知自己完全是在想当然其实，自那日梅雨说出离婚二字，夫妻之间的冷战就已经开始虽然从表面上看，夫妇俩这次的冷战还是跟以往生气时一样不说话、不同房，但实际上事情已发生质的变化。

可惜的是吴可为还浑然不觉，反而想以冷制冷，迫使梅雨回心转意于是，有意冷落妻子就成为吴可为的不二之选，虽不是完全无视，但也不会主动示好，甚至有时还想招惹一下殊不知，梅雨这次是真的有了离婚的心思，之所以还没去团部向群工科提申请，是因为女儿强烈反对，再考虑到孩子们的感受——尤其是知道真相后的感受，所以一直在犹豫。

眼下见丈夫不仅不知错，反而如此冷漠相对，梅雨真后悔把离婚的想法告知吴玉由于不能把离婚的原因如实相告——估计说了也白搭，梅雨的提议当即被吴玉否决，彼时吴玉的态度很明确，情绪很激动，说：“您要跟我爸离婚，我就再也不回这个家了！”梅雨担心孩子出意外，只好暂时放弃这一打算。

可目前就是合适的时机吗？不同样面临不被理解得不到支持的局面吗？如果不想委屈自己，就应该当机立断！毕竟长痛不如短痛但是，孩子们怎么办？别的不说，孩子们还会有往日的笑容吗？想到这些，酸楚的感觉一下涌上梅雨的心头，她强忍着没落泪，痛定思痛，又不由得怨恨起丈夫，要不是其作孽，哪会有这样的痛苦？梅雨不能原谅吴可为的背叛，但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提出离婚——包括说服吴玉，左右为难之下，只能选择妥协，换言之就是继续与丈夫打冷战。

夫妻不睦，搬家也成了梅雨的烦心事，本就不想迁居，还要赶在开学前完成，换谁没怨气？尽管不情不愿，梅雨还是积极面对吴可为见妻子很配合，又心生贪念，以为这是夫妻和好的前奏，不由得心中暗喜由于此次搬迁属于吴可为夫妇的私事，所以单位上既没派车，也没给假。

在此情况下，吴可为只能利用业余时间以及休息日搬运家当，而且可用的运输工具只有架子车好在运输距离不算远，在梅雨和孩子们的协助下，吴可为就像是蚂蚁搬家，一点一点把东西往新居搬，先运柴火等杂物，后运家具等家什，时间富裕就多跑一趟，不得闲了就暂时停下来。

期间梅雨也曾跟随丈夫去过新家，但夫妇俩的语言交流依旧近乎于零为了尽快把家搬完，假期中的梅雨当然不可能什么事都等吴可为来做要是得空，早饭后开始装车起运，午饭前停运，等午后天凉，继续搬家距离虽不远，顶多一里地，但土路不平，再加上每次运输架子车都超载——尽管车容不大，因此来回一趟也是既费时又费劲的力气活。

梅雨知道自己一个人很难驾驭载重的架子车，保险起见，只好让吴玉、吴凡帮忙姐弟俩毫无怨言不说，有时吴凡还会叫一两个小帮手零打碎敲的干了数天，吴可为夫妇总算把家搬完但家当搬来了，有些东西却还没来得及清理、归置。

这对喜欢整洁的梅雨来说，肯定不能接受翌日天未亮，梅雨已起身，她先把早饭做好，然后把孩子们叫起来吃早餐吴可为吃完饭去上班，梅雨让吴玉洗碗，自己把家中要洗的要晒的东西翻找出来在吴凡的协助下，梅雨把被褥等晾晒到屋外，再把要洗的衣物连同脸盆、水桶、肥皂等装到架子车上。

此时吴玉已腾出手，梅雨叫上女儿，推车出发母女俩此去的目的地是连队的水井，任务是将车上的衣物洗涤干净时值清晨，阳光明媚，气温适中母女俩一路走来，鲜见行人，更令梅雨欣慰的是水井边只有几个挑水人，尚无别的洗衣人。

见母亲有了笑摸样，吴玉顿感轻松，她在心里默默祝福，希望父母能早日和好，更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永不分离默念完心事，吴玉又想，说不定父母已经和解，只是自己不知道，否则无法解释母亲为什么会露出久违的笑脸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吴玉总想找机会问问母亲，但令她失望的是一直没能如愿，她只好把要说的话藏在心里。

直到回家晾晒洗好的衣物，吴玉才等到问话的机会，彼时收工在即，母亲不再忙个不停，吴凡、吴楠也不在跟前，吴玉赶紧发问：“妈，您是不是跟我爸和好了？”梅雨闻言愣了一下，说：“你瞎说什么？大人的事你不要掺和”吴玉没想到母亲会这样说，羞恼之余，她也意识到父母还在闹别扭，心里着急，随即气冲冲地说：“为什么不能管？您和我爸天天不说话，看把家里的日子都过成什么样子了？这还像个家吗？不光死气沉沉，还整天提心吊胆的，我再也不想过这种日子了。

”梅雨没料到女儿有如此反应，当即斥责道：“住口！你知道什么？还敢在我面前瞎咧咧？”吴玉紧闭嘴唇，委屈的泪水无声的流下来见女儿流泪，梅雨也有些心酸，她有心安慰一下吴玉，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何不借此将离婚的真相说出来？且不说以后是否还会有这样的契机，仅就眼前来说，如果不直言相告，如何说服女儿？可现在说出原因就真的合适吗？梅雨不由得叹口气，说：“妈也不想这样过日子，如果不是你爸背叛了我，背叛了家庭，我是不可能选择离婚的。

”吴玉显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她以为母亲说的是气话，立即恳求道：“妈，您再原谅我爸一次吧，之前生气您不是也没有提过离婚吗？”梅雨摇摇头，说：“这次跟以前不一样，再说我也从来没有真正的原谅过你爸”吴玉大声说：“为什么啊？我爸干什么了让您这么讨厌？您以前从来没这样过啊？”梅雨马上制止道：“你小点声！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不想让吴凡、吴楠听到，梅雨把吴玉拉进棚子说事面对女儿期待的眼神，梅雨简要的把吴可为和周月的不正当关系讲出来吴玉先是惊愕，紧接着摇头表示怀疑，她带着哭腔说：“我不信！我爸不可能和周阿姨好妈，您是不是搞错了？”梅雨说：“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可它偏偏就发生了，玉啊，你不要怨妈妈绝情，实在是没法跟你爸一起过了。

”吴玉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出来，她摇着头说：“不可能，要是像您说的那样，您为什么当时不说离婚？您就是在骗我”梅雨说：“我之所以那时候没提离婚，是因为要帮你爸渡难关！你爸被撤职的事你知道吧？我不能落井下石没想到时至今日你爸不仅不知错，反倒明目张胆的把在外面生的孩子接到眼皮底下。

我以前一直是在自欺欺人，其实这个家早已经名存实亡”吴玉闻言，又吃惊又难过，她知道母亲不会说假话，但更怕父母真的会分离，情急之下索性发起小脾气，当即由着性子大声道：“我不管这些！我只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你们不能只考虑自己！”她说完放声大哭。

梅雨伸手给女儿擦眼泪，吴玉却倔强的把头扭到一边梅雨苦笑一下，说：“好闺女，别哭！让人看笑话”吴玉依然不回头，抽泣着说：“我不怕人家笑话！只要您能跟我爸和好，我才不管别人说什么”梅雨说：“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不能搞得人尽皆知。

”吴玉一听母亲这样说，马上转头道：“那您还提离婚？您就不怕人家笑话？”梅雨说：“这是两回事，离婚是我的权利，我又没做亏心事，哪来的笑话？”吴玉一下意识到说错了话，她连忙解释道：“妈，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想您跟我爸分开！我只有这一个要求，您一定要答应我，不提离婚好不好？”梅雨不置可否，她帮女儿擦掉眼泪，说：“我知道你的心意，不会生你气的。

瞧瞧，都是大姑娘了，这一哭多难看”吴玉破涕为笑，说：“妈，我不哭了，以后我要天天跟您在一起，看我爸还敢不敢欺负您”梅雨心里一热，瞬间泪目得知母亲的真实想法后，吴玉愈发忧心，她之前是干着急，现在是真害怕——怕父母离婚骨肉分离。

吴玉由此迁怒于父亲，心想要不是父亲犯错，母亲也不会有离婚的想法爱恨交加之余，吴玉又天真的以为，只要父亲给母亲认个错，这个家就会和好如初吴玉为此不顾母亲的叮嘱，当天就找父亲对证，除了质问父亲，还把母亲打算离婚的想法抖搂出来。

吴可为没想到女儿已知道自己有婚外情，听吴玉说周月的不是，当即恼羞成怒大发脾气，不仅不让吴玉管大人的事，还要女儿马上离开不想吴玉也是倔脾气，说话没讲完我不走吴可为没办法，只好气呼呼的让女儿把话说完，心里却在埋怨妻子不该把自己的隐私告诉孩子。

吴玉倒也没有过多的指责父亲，尽管她还未成年，但已懂得不能火上浇油的道理吴可为自知理亏，先是耐着性子听，末了没生气不说，还感到一丝后怕，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幸亏梅雨没去申请离婚，否则难保不会把自己的丑事捅出来，一旦真相大白，后果不堪设想。

庆幸之余，他赶紧告诉女儿自己从未想过离婚，也不同意离婚听父亲这么一说，吴玉心里瞬间轻松下来，之前的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吴玉趁热打铁，说：“爸，您向我妈认个错，我妈会原谅您的”吴可为马上答应，说：“转告你妈，我今天就向她认错。

”吴玉闻言可谓心花怒放，二话不说就应承下来兴冲冲的吴玉回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梅雨很生气，责备道：“谁让你去找他的？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吗？要是你爸发火骂你打你怎么办？太不让人省心了”吴玉见母亲难过，又想到枉费一片苦心，眼泪不由自主掉下来。

梅雨见状心软，她把女儿搂在怀里，说：“好了，不哭了我是怕你受委屈，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也处理不了，你明白吗？”吴玉点点头，抱紧母亲，好一会儿才松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吴玉打定主意，从现在开始寸步不离母亲，除了防止母亲去申请离婚，还想通过这种方式迫使母亲回心转意。

梅雨自然不知道女儿的这个小心思，再加上平时也不大支使孩子们干这干那，所以当她发觉吴玉成了自己的跟屁虫，难免有些不适应劝说无效，梅雨有些不快，于是用命令的语气对女儿说：“你老粘缠着我干什么？赶紧去做自己的事！我现在不需要帮手。

”不料吴玉早有准备，说：“妈，您不需要我帮忙我也要跟您在一起，因为我想随时向您请教学习中遇到的问题”梅雨说：“那也用不着走哪跟哪！该干啥干啥去，不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让人心烦”不想吴玉闻言不仅没离开，反而笑嘻嘻的说：“妈，您要是心烦跟我说说话，咱家就这么大，我在哪您都能看到，您别管我在哪，我保证不打扰您。

”梅雨说：“你可以在我跟前看书写作业，但不能三心二意”吴玉说：“只要您不撵我走，我肯定会专心做事”给女儿约法三章后，梅雨从木箱里拿出之前裁剪好的布料，取出几轱辘缝纫机线，打个包袱准备出门吴玉见状，赶紧扔下书本跟过来。

梅雨有些生气，说：“你又想干什么？老实在家呆着”吴玉问：“妈，您去哪里？我要跟您一起去”梅雨说：“我去刘老师家做衣服，你跟着我干嘛？在家做你的事，别忘了督促吴凡写作业”梅雨所说的刘老师在砖厂小学教书，家里有台缝纫机。

吴玉担心母亲借机去团部，当然要跟着，于是说：“妈，我还不会用缝纫机，早就想跟您学一学，只是一直没机会，正好现在有空，您带我一起去吧？”梅雨说：“你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没写完不许去”吴玉说：“我不光写完了，还多写了一些。

”梅雨说：“好吧，你跟我走”吴玉说：“妈，把包袱给我”她说完不管母亲是否同意，马上将包袱抢过来抱在怀里说起缝纫机，它虽然是一件劳动工具，但对当时的普通劳动者而言，别说拥有，平常想使用一次都不易如愿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彼时新人结婚，有条件的会将其视为婚嫁预备品，如果能得偿所愿，自然是一件可以引以为荣的事。

在那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不止是缝纫机，手表、收音机、照相机，以及自行车、大衣柜等生活用品，同样一物难求，即便能拿到供应票，有些人家也没有相应的消费能力而在攀比之风——往往与时俱进——的驱使下，结婚成本也难免水涨船高，当时流行“三转一响二十四条腿”（代指手表、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八仙桌、五斗橱、大衣柜、双人床、书桌、椅子等物品），一般家庭很难承受，要是勉强为之，拉饥荒在所难免。

不过平心而论，购置缝纫机还真不全是为了满足虚荣心，毕竟居家过日子免不了要缝缝补补尽管自己动手缝制衣物也需要成本，但相比购买成衣，还是能少花钱多收益当然，凡事都有两面性，自制衣物固然能减少生活支出，却要搭上时间、精力，还有人情，而且纯手工的出活率低，容易针脚不匀影响缝制品的品相。

要是有缝纫机可用，不光能提高缝制效率，还能创制自己喜欢的衣物梅雨早就想拥有一台属于自家的缝纫机，只可惜一直未能如愿相比之下，刘老师就幸运多了，她不仅率先购得一台缝纫机，而且还是知名的蝴蝶牌梅雨和刘老师以前不相识，许是因为有着相同的性情，两人初次相遇便一见如故，很快成为好朋友。

听到梅雨叫门，刘老师马上应答，梅雨掀开门帘，刘老师已迎到门口圆脸的刘老师很像朝鲜电影《摘苹果的时候》的女主角，她把梅雨母女让进屋，又端来两杯凉白开两人先聊几句家常话，待梅雨说明来意，刘老师马上起身走到放置在窗前的缝纫机旁，她脱掉缝纫机上的布套，说：“缝纫线在抽屉里，什么颜色的都有，随便用。

”梅雨说：“我带的有线，不够了再用你的，给你添麻烦了”刘老师说：“不麻烦，你们来了我也有人说说话”这时吴玉插话说：“刘阿姨，今天我想用一下缝纫机，保证不弄坏”刘老师笑说：“没问题，这是好事，我支持”吴玉很高兴，说：“谢谢刘阿姨。

”刘老师过来摸摸吴玉脑后的两条大辫子，说：“这辫子是你自己梳的吧？手真巧实话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主动提出来，我也会让你试一试，学做女红是姑娘家的本分，自己会做不光可以帮人，将来出阁了也不用求人”吴玉闻言漂亮的脸蛋瞬间羞红。

梅雨笑说：“说到帮忙，我们家吴玉是真的能顶事，只是我不想让她过早学这些，她还是应该把书念好，有了学识将来才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刘老师说：“你的想法没错，可是咱团场的孩子顶多上到高中毕业，除了当职工，还有别的出路吗？目前要想走出去，不外乎两种方式，一是去高校就读，二是去当兵。

高考已取消，何时恢复、能不能恢复都是未知数，如果像现在这样，上大学靠组织推荐，幸运之光会照到咱家孩子的头上吗？即便能去当兵，也都是义务兵，还要复员回原籍不说，女兵的名额更是少的可怜，而且不知道几年能招一次，就算侥幸入伍，上不了军校、提不了干，照样还得回来。

你说，在这种大环境下，就咱们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学习再好有什么用？”梅雨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还是认为把知识学到手可以改变个人命运！所谓事在人为，更何况有没有机遇谁也说不准，要是到时候自己没准备好，可没处去买后悔药。

”刘老师说：“言之有理，我赞同”她转向吴玉，说：“听到没？你可要好好学习，将来早晚能用上”吴玉说：“刘阿姨，我记住了，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谈话告一段落，梅雨把吴玉叫到跟前，开始一边操作缝纫机，一边给吴玉做示范。

刘老师过来翻看一下衣料，说：“这块海军蓝的布料真漂亮，很适合给老吴做衣服”梅雨说：“没错，蓝布是老吴的衣料，军绿色的是吴凡的，花布给吴玉做衣裳”刘老师说：“布料的质地不错，要不说现在的布料花色太少，衣服的样式也不多，除了军装式，就是工作服，再有就是中山装，无论从式样到颜色都很单调。

”梅雨说：“想变化也不是不可以，咱们自己就能设计别的式样，像夹克式什么的，你以前有没有尝试过？”刘老师说：“你还别说，我以前还真的裁剪过别的样式，要不咱们再试一试？”梅雨说：“好，用没裁剪的布料试手，要是搞砸了就另做他用。

”刘老师说：“给吴凡做件拉链衫，这个我有把握”梅雨说：“尺寸跟这件军便装一样”刘老师说：“我裁布料，你缝衣服”刘老师找出一本服装裁剪教材做参考，拿不准的地方就同梅雨商量一下三人专心做事，不知不觉已临近中午。

梅雨转头看看橱柜上的马蹄表，对吴玉说：“你先回家准备做饭的东西，我把这点活干完就回去”吴玉闻言犹豫一下，说我想跟您一起回刘老师说：“你们别走了，就在我这吃午饭”梅雨婉拒道：“家里还有好几张嘴等吃饭，必须回去。

”吴玉闻言立即心安，说：“我爸不会做饭，我先走了刘阿姨再见”她说完赶紧出门回家吴玉走后不久，梅雨也与刘老师道别途中，梅雨遇到连队文教，对方说正要去你家送信，这样我就不用跑腿了梅雨接过文教递来的信，说谢谢，让你费心了。

文教说不客气，告辞离去梅雨边走边看信皮，见不是老家来信，不由得心头一紧，她停下来确认一下，没错，此信寄自济南，地址是许爽的工作单位梅雨心里突然有些紧张，她赶紧拆封看信，果然是许爽写来的，信的篇幅不长，中心意思只有一个：调动之事已有转机，做好协办准备。

梅雨看完信，一时间竟有些眩晕的感觉，她平复一下心情，边走边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因为心里烦乱，梅雨到家也没拿定主意见吴玉已将食材准备好，梅雨马上洗手做饭，她边系围裙边招呼女儿来烧火，一通忙活后又开始想心事吴玉发现母亲有些心不在焉，不免心生疑虑，赶忙问：“妈，您怎么了？半天不说一句话。

”梅雨说：“我在想事情，别打岔”吴玉没再言语，心说不会是想离婚的事吧？此念一出，她心里又紧张起来也难怪吴玉草木皆兵，她现在一心盼望父母和好，在这个愿望未达成前，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使她提心吊胆梅雨自然不知道女儿的心思，此刻她正为许爽来信一事伤脑筋。

梅雨在纠结要不要马上去济南？虽然许爽没明确要求几时回，但梅雨还是觉得应该尽早动身，不能指望一次成功，要有好事多磨的准备，哪怕多跑几趟梅雨想：要是早几天收到此信该多好，眼看要开学，此时请假合适吗？可她转念又想：如果现在不请假，错过时机怎么办？继续忍受吴可为这个负心人跟别人勾勾搭搭吗？想到这里，梅雨下意识地用手里的锅铲重重敲打一下锅沿。

吴玉闻声抬头察看，梅雨看到女儿的惊讶表情，说：“没事，菜粘锅铲上了”吴玉说：“吓我一跳”由于夫妻俩还在冷战，梅雨没把许爽来信的事告诉回家吃午饭的吴可为午休后，吴可为按时上班，他前脚走，梅雨后脚出门去刘老师家。

途中，梅雨已设想好，不管今天能不能缝制好衣服，明天必须去趟团部，如果打长途电话联系不上许爽，那就发封电报梅雨到刘老师家后不过半小时，吴玉带着二中的一个年轻男老师匆匆而来这位男同事此来是向梅雨传达学校的通知，他手不离车把，一副随时要走的架势，说：“领导让你明天上午去团中学参加一个教学交流会，这是教育科组织的活动，要求参会人员准时到，不得无故缺席。

”梅雨说：“好，我知道了你进屋喝口水吧？”男同事说：“不了，我还得通知其他人，不能耽搁”他说完立即骑车离去梅雨目送同事离开，心说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不知明天的交流会需要多长时间？会不会影响自己办私事？她转身回屋，心想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时吴玉说：“妈，我想帮忙”梅雨说：“不需要，你回去吧”吴玉说：“我不回，我还没学会用缝纫机呢妈，您明天去团部能不能带上我？”梅雨说：“我去开会，你跟着干什么？”吴玉说：“我想去团部逛商店”梅雨说：“等我有空再带你去。

”母女俩忙到太阳西沉，终于把活干完谢过刘老师，母女俩告辞回家一出门梅雨就嘱咐吴玉：“我去团部到下午才能回来，明天的午饭你来做，记住不要耽误你爸上班再就是督促吴凡写暑假作业，不要开学了还没做完”吴玉说：“我记住了。

妈，明天您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您”梅雨说：“你不用来接我，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再说我也不需要你接”吴玉知道母亲的脾气，便没再提此事吃罢晚饭，吴玉瞅空悄悄将母亲明天的动向告知父亲其时太阳还未落山，吴可为没像往常那样去树林边抽烟乘凉，而是借口找工具顺便检查一下梅雨使用的女式自行车，说这车需要收拾，随手把车推出棚子，立即开始修理。

吴可为很快将车子调试好，给轮胎补足气，把自行车擦拭一新此时天光渐暗，蚊虫开始出没吴可为边清洗抹布边催促吴凡：“赶紧把工具收好回屋，免得喂蚊子”吴凡闻言快速把地上的工具拾到箱子里，赶忙提着工具箱进屋吴可为把自行车推入棚子，锁上门，这才得空抽支烟。

翌日晨，梅雨早起，吃完饭马上出发，提前赶到团中学，准时参加交流会由于教育科安排的活动比较多，交流会上午未能结束，组织者决定下午继续开会尽管心里着急，梅雨也只能选择服从，随后同大家一起去招待所食堂吃午饭因为不想留下来凑热闹，饭后梅雨便独自返回团中学。

正值午休时间，梅雨嫌会场里憋闷，便出门寻找僻静阴凉之地看到篮球场那边有片小树林，梅雨便径直走过去，靠近才发现树林旁边的灌木丛中竟然立着一块墓碑惊奇之余，梅雨忍不住上前一探究竟，看完碑文，才晓得此处安葬着一名男学生，其之所以埋骨于此，概因几年前的那起武斗事件。

梅雨马上离开这里，她来到远处的树荫下，心情一时难以平复，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将其掩埋在校园里？是因为一个年青生命的异常逝去？还是想昭示什么、警示什么？她不知道答案，由此想到人生无常，心中忽然感觉很苍凉，这种悲伤感是那么的强烈，竟使她一时间忘却身在何方。

经此变故，梅雨参加下午的活动时，便有些不在状态好在下午的会议不需要梅雨发言，自然没人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随着日影西斜，梅雨心里的焦虑感愈发强烈，她甚至一度想不辞而别，但最终还是说服自己没有早退还好，没过多久便听到主席台上的领导宣布散会。

梅雨本就坐在靠近出口的地方，又提前收拾好了东西，因此会议一结束，她率先离开会场梅雨推着自行车走出学校大门，立刻骑上车往邮局赶梅雨此行由西向东，而团小学在团中学的东边，因此梅雨很快骑行到团小学门口所谓无巧不成书，梅雨根本没想到会在此处与周月不期而遇，而更令梅雨难堪的是，周月还领着俩孩子——周全、周密，彼时母子三人刚走出幼儿园大门，欢欢喜喜有说有笑。

梅雨当即停下车，她要为自己讨个说法此时周月也看到了梅雨，顿时愣在原地气氛霎时紧张起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来接母亲的吴玉恰好骑行至此彼时的情景可想而知有多尴尬，惶恐不安的周月，冷若冰霜的梅雨，再加上不知所措的吴玉，不管是谁，只要有一点不理智的行为，都可能使局面向意想不到的方面发展。

幸好周月反应快，她喊声梅姐，拉着俩孩子上前，说：“我不晓得你今天来团部，好久没见了，你同吴玉去我那里吧？我们好好说说话”梅雨尽管羞愤交加，但还能保持理智，她冷冷的回应道：“不必了！你离我远点，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希望你好自为之！从今往后你我最好别再相见。

”她说完骑车离去吴玉瞪一眼周月，急忙去追母亲彼时梅雨已忘了原本要去干什么，她下意识地往家走，屈辱感充盈于心头，使她有些喘不上气来毋庸置疑，梅雨心中最后的那点希望已然破灭，就在她看到那俩孩子的长相时——尽管只是一瞥，她就清楚的明白，自己跟吴可为的夫妻缘分已尽！此刻再想起那一幕，除了坚定自己离婚的决心，当然还有说不出的痛。

梅雨快速骑行，一心想尽快远离是非之地但刚才的经历，还是像放电影一样顽强的一遍一遍的从脑海里掠过，就连周月喊的那声梅姐，都是那么清晰的萦绕在耳边不想面对却又挥之不去，使得梅雨很是懊恼，也忘了身后的女儿，听到吴玉的喊声，她才想起把女儿落下了。

梅雨放慢车速，吴玉赶上来与母亲并行，她转头看了看母亲的脸色，说：“妈，不是您去找她的吧？如果您想出气，我可以帮您”梅雨闻言有些生气，说：“她不值得我正眼看！我没去找她，是碰巧遇见你不要给我添乱，大人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吴玉愤愤不平的说：“可我气不过，她凭什么做错了事还趾高气扬的？真不知羞耻”梅雨未置可否，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发话：“要怪就怪你爸，不是他作孽，你妈也不会遭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吴玉说：“我恨我爸，更恨那个女人！以前您对她多好，可她不仅不领情，反而做出这样的事，想想都来气。

”梅雨说：“别提以前，算我看错了人”吴玉说：“妈，您不恨她吗？想不想给她点教训？”梅雨说：“恨有什么用？你生气她知道吗？还不是自己难过！我警告你，不能干蠢事！这事我自己处理”吴玉问：“为什么不能报复？为什么要忍气吞声？”梅雨说：“你看到那俩孩子了吗？那可是你的亲弟妹，你能不爱他们吗？你能去恨他们的母亲吗？”见吴玉默不作声，梅雨接着说：“我已经想明白，我跟你爸的情分已尽，只有离婚，别无他法。

”吴玉闻言顾不上想别的，马上反对：“我坚决不同意！这么做对您对我们都不公平”梅雨说：“无需你同意！我累了，只想一了百了”吴玉心里一惊，赶忙说：“妈，您不要吓我！我听您的话还不行吗？”梅雨说：“你不用害怕，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不想再自欺欺人过日子。

”吴玉闻言，悬起的心才慢慢落下梅雨没再说话，吴玉也不敢发声，母女俩沉默而行，各想各的心事此时的梅雨已经打定离婚的主意，她现在唯一犯难的是以什么理由离婚？是实话实说？还是无中生有？让负心人身败名裂固然可以一解心头之恨，但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如果另找理由，且不说能否达到离婚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别人会怎么看？况且自己要调回内地的消息也瞒不住人，会遭人非议不说，要是吴可为以此为由拒绝离婚怎么办？难道要继续忍受屈辱吗？当然不能！既然心意已决，何不当机立断？梅雨虽然这样想，可心里依旧很酸楚。

吴玉自然不知道母亲在想些什么，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回到家后会发生什么？母亲会不会对父亲兴师问罪？父亲会不会离家出走？要是母亲真的提出离婚怎么办？这个家会成为单亲家庭吗？她越想越难过，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她赶紧抬手抹掉眼泪，生怕被母亲发现。

母女俩到家，吴玉抢先进门，见父亲没回来，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梅雨随后进屋，吴玉赶紧给母亲打洗脸水梅雨擦把脸，在书桌前落座，吴玉马上给母亲端来一杯凉开水梅雨喝口水，说：“晚饭你做，让吴凡烧火，少做点，我没胃口。

”吴玉说：“妈，您歇着，我这就去做”开饭前，吴可为回到家吴玉担忧的一幕没有出现，她以为母亲可能改变了主意，心中暗喜不想一家人刚吃完晚饭，吴玉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彼时吴可为正要去外面抽烟，听到梅雨叫自己，感觉有些意外。

吴可为转回头，发现妻子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他不由得心头一紧，问什么事？梅雨没答话，直接把离婚申请书递过来，说不管你签不签字，我都会向群工科提交离婚报告尽管事先有思想准备，但在拿到离婚申请书的那一刻，吴可为还是有些发懵，他不知道妻子为什么会突然提出离婚？是嫌自己求和解的诚意不够？还是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吴可为一时想不明白，再加上心里发慌，便难免有失冷静，他抬手将离婚申请书甩到餐桌上，大声道：“我不同意！你就是说破天我也是这个态度。

”他说完怒气冲冲出门而去吴可为心中烦闷，漫无目的随意转悠，不知不觉来到果园大门口面对着上锁的栅栏门，吴可为不由得摇摇头，心想怎么到了这里？忘了已搬家了吗？而一想到家，他又禁不住难过起来，他不忍再看那两间承载过美好记忆的小屋，立刻转身离开。

能去哪里呢？吴可为犹豫片刻，然后沿着机耕路向东而行此时夜色已浓，月光如银吴可为走到水渠边，在小桥旁落坐，边抽烟边想心事星明人静，流水潺潺，吴可为的心里渐趋平静，他想了很多，包括深刻的反思吴可为剖析自己发火的原因，除了恼羞成怒，潜意识里怕丢人也是主因，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爱！如果不想离婚，盲目对抗显然不明智，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弄清楚事情的由来。

吴可为把烟头扔进渠水，立刻起身回家吴可为走的很快，没多久便来到家属区已是夜深人静之时，怕惊扰到别人，吴可为进入小区便放慢脚步拐到最东边的通道，吴可为见前方有人持手电筒往这边来，心说谁这么晚还没睡？对面的人许是听到了动静，站住不走了。

吴可为忽然意识到可能是自家人，但人在树影下辨认不清，他紧走几步靠近对方，问：“是不是吴玉？”对方立即回答：“爸，是我，我来接您”吴可为走到女儿跟前，说：“谁让你来的？这么晚了还出门”吴玉说：“您没回来我不放心。

爸，您去哪了？出去这么长时间，真是急死人！幸亏遇上了，不然都不知道去哪找您”吴可为说：“我没事，不用为我担心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别往外跑”吴玉说：“我知道，可是您不回来，我无法安心”吴可为说：“怪我考虑不周。

我正想问你，你妈为什么突然要离婚？”吴玉说：“还是因为以前的事”吴可为说：“之前的事你妈早就知道，也没提离婚”吴玉说：“情况有变化，我妈接受不了”她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知父亲，末了埋怨道：“都是因为您，如果不是您做了对不起我妈的事，我妈不可能提离婚！我现在很害怕，不知道这个家能不能保得住。

”她说完忍不住捂嘴哭泣吴可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有心安慰女儿，又不知该说什么，情急之下，他只能自我检讨，说：“你让我想想，看有没有办法挽救我们这个家”吴玉止住眼泪，说：“恐怕已无济于事”吴可为说：“万一能成呢？”话是这样说，其实吴可为心里明白，如果是因为别的事，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现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还能有转机吗？想到妻离子散，悲伤之情瞬间涌上心头，吴可为不由地长叹一声，道：“天命难违，徒唤奈何？”。

吴玉听到父亲的叹息声，心情可谓五味杂陈，她抹掉眼泪，说：“爸，我会尽力劝说我妈不要离婚，但我的话未必管用，还需要您从旁协助”吴可为摇摇头，说：“恐怕不一定有用，不过我不会放弃！你先回家，我想静一静”吴玉有些犹豫，吴可为说：“没事，你回吧，别让你妈担心。

”吴玉这才离开直到子夜时分，吴可为才悄悄进门，他不敢惊动梅雨，只能躺到小床上跟吴凡挤着睡翌日一大早，吴可为还没起床，梅雨已骑车出发梅雨早早来到团部，机关人员一上班，她就将离婚申请书递交给群工科的同志对于梅雨的离婚请求，工作人员没有明确答复，只是按办事程序收案、立案，然后告知梅雨回去等通知。

尽管很失望，梅雨还是礼貌的告辞离开由于只想着离婚的事，直到走出机关大院，梅雨才想起还有未办之事，她马上调转车头去邮局，心说但愿顺利联系上许爽几天后，暑假结束因为一直没等到群工科的通知，梅雨不免有些心急，她打算抽空去趟团部，没想到说客先至。

前有校领导找谈话，后有连队主官上门谈心，目的只有一个，劝说梅雨撤回离婚申请！为了加大说服力度，有人甚至拿时事新闻说事：“冰封二十多年的中美关系都解冻了，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更何况你们夫妻还不是敌对关系”但不论说客们怎么说，都未能动摇梅雨离婚的决心。

和解无望，又不甘心，吴可为便有了先退避三舍、再相机行事的想法打定主意，吴可为马上以个人名义申请搬回果园居住连领导觉得此法可行，当即批准为了不使梅雨误会，搬离前吴可为特意将自己的真实意图告知吴玉出乎吴可为预料的是，梅雨不仅不同意自己离家外住，还将许爽来信的消息传递过来。

吴可为当然清楚妻子不是因为要调回内地而离婚，自己也不是因为此事不同意离婚，既然不关乎离婚，不妨继续按原计划行事为达目的，吴可为照样每天往家跑，哪怕不招妻子待见，也要保持存在感群工科的工作人员在得知吴可为夫妇分居的消息后，并没如梅雨所愿尽快处理离婚事宜，反将此事搁置起来，理由是想让当事双方冷静冷静。

开学没上几天课，师生们开始参加秋收劳动，半个月后复课，秋收工作已临近尾声梅雨心想忙完秋收离婚之事总该有结果了吧？不想办案人员依旧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梅雨等不及，再去群工科询问，办案人员这才说出久拖不决的原由：“离婚需要双方都同意才行，除非夫妻感情真的破裂了，否则我们也不好硬性干预，而您又拿不出感情破裂的证据，吴可为同志还一直不同意，您让我们怎么办？”梅雨闻言很是不快，有心争辩几句，又感觉是对牛弹琴，只好告辞离开。

梅雨再次失望而归，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回她有了新想法，那就是越级上访或直接去法院立案，而且要尽快办，最好明天就去趟奎屯梅雨说干就干，一回到学校她就着手准备离婚诉状等材料由于不知道去法院立案都需要哪些东西，又不方便问别人，梅雨就自行拟了个清单，然后逐一落实。

排在第一位的是写诉状，没想到一动笔，梅雨才意识到把事情想简单了，不是觉得言不由衷，就是感觉词不达意，数易其稿才算满意整理其他材料也费了番周折，无形当中挤占了不少办公时间，幸好当天的工作量不大，否则很可能会使梅雨顾此失彼。

忙完工作已快到下班时间，直到这会儿梅雨才想起来还没请假，她赶紧把材料锁进抽屉，迅速写张假条去找领导不想路过教务处时，教务主任叫住梅雨，说邮递员刚送来一封加急电报，我代你签收了梅雨表示感谢，接过电报边走边拆封。

电报是许爽发来的，内容很简捷，只有八个字：家有急事，接电速回因为两人之前有约定，梅雨一看电文便知事关工作调动，之所以不直说，除了保密，还方便请假梅雨原地想了想，立即拿着电报去校长办公室，虽然梅雨还是来请假，但原由已是大相径庭。

校长先看电报后问情况，得知梅雨的母亲年事已高且无人照顾，当即准假，说回去跟老家的亲人商量一下离婚的事，千万不要感情用事末了说别忘了补张假条梅雨谢过领导，说回头就把假条送来第二天，梅雨一早赶到团部，先去农业银行取存款，然后到招待所买次日的长途汽车票。

午饭前梅雨返回家，之后没再出门，利用一下午的时间收拾好行囊翌日，天未亮梅雨便喊醒吴玉，母女俩简单洗漱完，骑乘一辆自行车赶往团部母女俩提前到达招待所，吴玉把母亲送上班车，发车后她才骑车往回返梅雨前脚走，吴可为后脚就从果园搬回家。

冬天说到就到，雪花飘飘之时，吴可为的心情也像雪天一样降至冰点母亲不在家，做饭、洗衣等家务活都落到吴玉肩上好在吴可为没当甩手掌柜，担水、劈柴、扫雪等活几乎全包吴凡眼里也有活了，能主动洗碗、扫地、照顾吴楠除了做家务，吴可为还想接替妻子的辅导工作，也就是试图在学习上给孩子们一些帮助，可真到了拿书本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落伍了，不仅没法教孩子，甚至还闹出了乌龙。

感慨之余，吴可为也体会到了妻子的辛苦和不易但出点洋相还不算什么，令吴可为苦恼的是仨孩子对自己的态度，吴玉、吴凡不冷也不热，有时还敬而远之；吴楠想妈妈的时候还曾埋怨道你为什么把妈妈赶走？吴可为无从解释，又不好发火，只能把不快藏在心里。

时间一久，吴可为难免有些窝火，尤其是遇到仨孩子不听话的时候，他真想借机发泄一下但奇怪的是仨孩子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再没惹自己生气按说作为家长，吴可为若真教训孩子，随便找个借口就成，但父爱如山，再加上他心里有愧，冷静之后，最终还是选择容忍。

吴可为在家过的不如意，自然会想起周月母子但是，尽管梅雨不在家，吴可为也不敢明目张胆去会情人为了避人耳目，吴可为先找机会打电话联系上周月，然后提前赶到团部，买些糖果、饼干等食品，再按约定的时间去医院见周月有客人，同事马上借故离开办公室。

吴可为到门口听听动静，回身上前亲亲周月的脸蛋周月慌忙将吴可为推开，小声说：“不要这样，被人撞见怎么办？”她说完起身准备去开门不料吴可为的行动更快，他把门反锁上，返身抱住周月亲吻起来周月无法抗拒，两人随即开始疯狂互吻。

激情过后，冷静下来的周月再次推开吴可为，她整理一下衣服，过去把门打开一道缝，回座示意吴可为坐到长椅上吴可为把带来的东西递给周月，说：“我想见见俩孩子，这些是零食”周月把手提包接过来放到办公桌下面，说：“周全、周密在幼儿园，这会儿肯定见不着。

”吴可为叹口气，说：“该见的见不着，不该见的碰一块，你跟梅雨碰面后，她当天就提出离婚，已经把申请送到群工科”周月一点也不惊讶，说：“这是意料中的事，梅雨的为人你应该清楚，即便没撞见，她早晚也会走这一步的。

倒是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吴可为说：“为了你我可以跟她离婚，但有些于心不忍”周月说：“这可以理解，毕竟十几年的夫妻，说没感情肯定是假话但你想过没有？这世上真有两全其美的事吗？”吴可为沉默片刻，说：“这我知道，所以着急跟你见一面。

对了，忘了告诉你，她前些日子回山东了”周月问：“是因为离婚的事走的吗？”吴可为说：“不知道，之前她说过调回内地的事有变数，后来没再提，这次走她也没说干什么，可能与调动有关，反正走的很匆忙”周月想了想，说：“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能出意外！你最好赶紧回去搞搞清楚。

”吴可为说：“她不会有事的，咱用不着杞人忧天”周月说：“我晓得你的心思，你不要在我面前说不关心她的话，你要是真舍得，也不会将离婚的事拖到现在！更何况日久生变，难保她没有其他想法我不管别的，只要不出意外，你愿意拖多久都行！但你也要明白，脚踏两只船迟早会出事！”吴可为说：“我知道，不然也不会左右为难。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我走了”因为梅雨是负气离家，这使得吴可为想当然的认为妻子回山东的目的就是逼自己离婚，今日与周月相见后，他才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可能不准确只不过在面对周月的询问时，吴可为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他之所以给出模棱两可的答复，除了确实不知妻子此去所为何事，不敢如实坦露真实想法才是主因。

果不其然，吴可为犹豫不决的态度让周月很不满，尽管她没下最后通牒，但希望吴可为离婚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再清楚不过这也使吴可为多少有些不爽，原因是没得到预想中的安慰不说，又平添了一份苦恼，换谁都会心生不快吴可为由此又想到妻子，走了这么久，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不会真的出意外吧？此念一出，吴可为的心顿时悬起。

阴沉沉的天空开始飘雪，很快，纷纷扬扬的大雪便遮挡住吴可为的视线，他停车放下棉帽的护耳，继续顶风冒雪的往家赶此刻，天地混沌，吴可为的心情也犹如一团乱麻直到抵达连队，吴可为的心里才恢复平静吴可为骑行到家门口停下，他将身上的落雪拍打掉，把自行车推入棚子，然后带着一身寒气进屋。

在案板前切菜的吴玉说爸回来了正在小桌旁争执着什么的吴凡、吴楠闻声立刻安静下来吴可为把棉手套放到火墙上，将脱下来的棉衣、棉帽扔到床上，坐到凳子上换拖鞋吴玉叫吴凡给父亲准备洗脸水，吴凡立即照办吴可为把换下来的棉鞋拿到火炉旁，边挽衣袖边问吴凡：“你今天的作业写了吗？跟吴楠闹什么？你要是敢欺负弟弟，看我怎么收拾你。

”吴凡说：“我没欺负人，我弟不认识画书上的字，我想教教他，他还不乐意，就为这个吵吵了几句，不过已经教完了，我正准备去烧火”吴可为说：“那你还磨蹭什么？把画书给吴楠，让他自己看”吴凡把画书交给吴楠，起身去灶台前烧火。

吴可为洗把脸，然后坐在小桌旁的凳子上烟抽休息吴楠把屁股下的板凳往父亲这边挪一挪，说：“爸，给我读画书吧？”吴可为说：“好，等我把烟抽完”吴可为很快抽完烟，他把烟头扔进火炉，接过吴楠手中的小画书，一字一句读起来。

不想没读多久，锅里的水烧开了，因为是在蒸玉米馍，从笼屉上冒出的水蒸气不一会儿就弥漫整个屋子吴可为见已无法看清小画书上的字，便放下画书起身打开房门——为御寒窗户已用塑料布封闭，掀起棉门帘斜挂到外墙的大木钉上，冷空气随即从门洞下方涌进来，与此同时，满屋的水蒸气也好似一条白龙由门洞上方翻腾出去，室温随之急剧下降——瞬间凉如室外。

这种情形在垦区很常见晚饭后，吴可为让吴凡看雪停了没有吴凡出门，过了一会儿返回来，说：“爸，雪不下了”吴可为将手里的半截烟卷掐灭，说：“你戴上帽子、手套，跟我去扫雪”吴凡赶忙去拿棉帽、手套这时，还在洗碗的吴玉说：“爸，一会儿我也去。

”吴可为边穿衣戴帽边说：“你不用去，在家看吴楠”他说完拿上钥匙串，拎把扫帚打开房门吴可为先将门口的积雪扫开，然后出门扩大战果，吴凡紧随其后吴可为把厚厚的积雪往两边扫，很快清理出一条通往棚子的路吴可为打开棚子门，用手电筒照明，父子俩各取所需，拿上工具返身出来扫雪。

吴可为用推雪板将门前积雪往树林那边推，再用芨芨草做的大扫帚清扫地面吴凡用铁锹把父亲推过来的积雪往树林里扔此时，有邻居出门扫雪，很快远近都传来扫雪声不过半小时，吴可为父子的扫雪工作便临近尾声吴可为让儿子回屋，自己把剩下的活干完，将工具收入棚子，这才点燃一支烟卷歇息一下，顺便消消汗。

室外很清冷，一支烟的工夫吴可为便感觉很冻手，他没在外多呆，赶快进屋正在写作业的吴玉见父亲敞着怀进门，赶忙起身去倒洗脸水吴可为脱掉棉衣棉帽，过来洗脸吴玉往脸盆里续些凉水，说水温刚好吴可为走到女儿跟前，小声说：“等会儿我有话要跟你说，不要让你弟知道。

”吴玉有些诧异的看看父亲，欲言又止，随即点点头，还下意识地瞄一眼坐在小桌旁看书的吴凡吴可为洗完头脸，顺便把脚也洗了，擦脚时他才想起没拿拖鞋吴玉闻声立即将父亲当拖鞋用的旧布鞋送过来，还顺便把父亲换下来的棉鞋放到火墙上。

吴可为起身把洗脚水倒入盛脏水的大铁桶里，他见水桶将满，没穿棉衣便提桶出门倒完脏水回来，吴可为披上棉衣，坐到书桌前就着油灯翻阅前两天的《新疆日报》——偏远地区的人通常看不到当日的报纸见父亲也在学习，吴凡自然不敢三心二意写作业，他很快做完当天的功课。

此时吴玉正在照料吴楠洗脚，她看到吴凡往书包里装文具，知道他的作业已写完，于是催他抓紧洗漱睡觉不料吴凡说要去趟厕所，拿起手电筒跑出家门吴凡上完厕所回来，吴楠已入睡吴玉对吴凡做个禁声手势，浑身冻透的吴凡轻手轻脚脱去外衣，快速洗完手脚，立刻钻进被窝。

没多久，吴凡也睡着了吴可为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走到小桌旁与吴玉相对而坐吴玉合上书本，说：“爸，您是不是想知道我妈回老家干什么去了？”吴可为赶忙示意女儿小点声，说：“你要是知道，赶紧告诉我”吴玉说：“我妈没跟我说，只是让我把家照顾好，我当时没敢多问，估计我妈是看我姥姥去了。

”吴可为点点头，但随即又摇摇头，说：“应该还有别的原因，不然为什么走了这么长时间一点音讯都没有？即便是跟我怄气，也不至于连你们都忘了吧？不行，咱不能老这么干等着，星期天你去团部给你妈发封电报，要是她回信说还要在老家多呆些日子，我们再给她寄些钱。

”吴玉说：“我去办，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妈走之前收到一封加急电报，肯定是因为这个才回口里的”吴可为问：“加急电报？难道是你姥姥生病了？”吴玉摇摇头，说：“好像不是，我记得我妈跟我说过，电报是从济南发来的。

”吴可为松了口气，说：“如果是这样，那你妈一定对咱们有所隐瞒”吴玉说：“就是有隐瞒也不能怨我妈！谁叫您对不起她的”吴可为怔了下，说：“我不是埋怨，是担心你妈！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洗洗睡吧。

”吴玉说：“爸，您别想太多，早点睡”吴可为没说话，只是点下头吴玉回内室后，吴可为又在小桌旁抽了会儿烟，眼看要到零时，他赶紧出门小解，返回来把房门关严实，拿木杠顶住，立即熄灯睡觉躺到床上的吴可为本以为会很快入睡，不料想起刚才与女儿的对话，一时又没了睡意。

思来想去，吴可为已断定妻子此行十有八九是为工作调动的事，如果是为了离婚，或是因为老人生病，妻子不会时至今日还杳无音信，尤其是在离婚这件事上！这不是妻子的行事风格，更何况山东管不着新疆的事，离婚之事最终还得回来解决，对此妻子不会不知道，再说探亲假并非无期，也不值得为离婚而迟延不归。

“如此看来，妻子调回内地的可能性很大！说不定这次就可以办妥”想到这里，吴可为不由得心头一紧，心中莫名的有些恐慌，他下意识地翻了个身，接着想：“要是调动的事真的办成了，梅雨还坚持离婚怎么办？我是放手还是不放手？如果不放，难免有拖累之嫌，还可能被人笑话；假如放手，心有不甘不说，还似乎有些对不起自己。

”吴可为越想越睡不着，干脆裹着被子坐起来抽烟解愁吴可为连抽三支烟，终于说服自己，强扭的瓜不甜，妻子还面临远走高飞的机遇，自己有什么理由拖累她？更别说自己还有错在先但若是同意离婚，最好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不愿耽误妻子的前程是个不错的说辞，只是不知道妻子会不会领情？可话又说回来，凭什么让妻子领自己的情？有负于人的又不是妻子。

最后吴可为只能自我安慰了事，心想最好由妻子说出不想被拖累的话，这样自己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同意离婚吴可为虽然这样想，但心里的难受劲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想一天后吴可为就收到了梅雨的来信，彼时连队文教下班，顺便把信送到家里。

由于收信人写的是自己，吴可为送走文教便迫不及待的把信拆开，不料信是写给吴玉的吴可为没看内容，他把信交给吴玉，说：“信是写给你的，你妈寄来的”正在做晚饭的吴玉用围裙擦了擦手，接过信纸走到窗前阅读吴玉很快看完母亲的来信，她知道父亲想知道信的内容，于是大声对两个弟弟说：“妈来信了，说老家的事还没办完，过了元旦才能回来，妈要我们好好学习，不要贪玩，小心着凉生病，晚上睡觉要盖上棉袄，还要防止煤烟中毒。

”吴凡说：“姐，把信给我，我自己看”吴玉说：“你别自个看，给爸读读信”吴凡当即满口答应吃饭时吴可为对吴玉说：“既然你妈来信了，电报就不用发了，你抽空写封回信，顺便再寄些钱”吴玉说：“爸，寄多少钱？马上到年底了，用钱的地方多。

”吴可为说：“紧着点花，先寄一百元”吴玉说：“行，等您和我妈发了工资，再给我妈多寄点，估计那时候我妈也该回来了”吴凡说：“妈不是说过了元旦回来吗？等不了多久”吴楠说：“我想妈妈了，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呀？”吴可为说：“路太远，你妈好不容易回趟老家，哪能说回来就回来？你们不用着急，耐心等待。

赶紧吃饭，吃完饭抓紧时间写作业”仨孩子闻言，立刻开始专心吃饭年终将至，除了砖窑还没停火，连队的其他工作皆进入休整期只不过休整不等于休假，还有许多事要做，诸如政治学习、民兵训练、副业生产、木工制作、机务保养等工作，不光要按计划开展，还要保质保量完成。

因为勤杂排的业务范围不包括养殖、酿造，所以休整期间职工们的工作比较单一，也相对轻松一些，而且还不用在室外作业具体说就是编筐编篓、扎制扫帚等手工活干活所需的原材料入冬前已准备就绪，现在只需物尽其用将之加工成劳动工具即可。

这项工作具体由吴可为所在班的职工完成，工作地点是果园，也就是在那两间平房里柳条、芨芨草、高粱杆等原材料均堆放在屋外的空地上，提前一晚将用料搬入室内职工们轮班生火，烧煤取暖，室内不说温暖如春，起码干活不冻手。

职工各负其责，有说有笑，工作气氛很轻松快活由于劳动强度不大，又没有硬性的任务指标，休息时间自然比较多闲来无事，吴可为便动起在果园里捕鸟的心思，他先向人请教一番，然后利用工余时间制作捕猎器具，具体说就是编织马尾套，准备一条细麻绳，将马尾一端系于其上，把另一端挽成活扣，依次操作，直到麻绳上系满马尾。

因为马尾的质地较硬柔韧性较好，打活扣的一端可以挺立起来，集中在一起看似乱糟糟，实则各有所属马尾套的使用方法也很简单，把麻绳两端系到木棍上，像设立乒乓球网那样把木棍插到雪地上，撒上麦糠，一个诱捕飞鸟的陷阱便做好了。

黄色的麦糠在雪地里很显眼，觅食的鸟儿飞落下来，伸头啄食马尾套下的麦糠时，极易入套，若羽毛逆向拉动马尾扣，活扣自然收缩，越挣扎收的越紧，根本无法逃脱若不及时解救，想抓活鸟很难吴可为初次尝试便有所斩获，尽管猎物只是三只麻雀，但也算有了实践经验，教训是必须及时给鸟儿解套，尤其是捕到漂亮小鸟时。

自此吴可为便多了一项业余活动，直到——确切的说是在一周后——他意识到这未必是好事才作罢但说是一周时间，实际上吴可为并没那么多闲空捕鸟，要不是有几次好运气——捉到几只艳丽的活鸟，他可能早就放弃这一爱好值得一提的是，吴可为还提前准备了两个铁丝鸟笼，虽然都不大，但用来关养捕到的漂亮小鸟还是绰绰有余。

当然，捕获最多的非麻雀莫属，尽管它们的个头小，但量多时也能得到不少肉食停止捕猎后，吴可为只带回家一个装有漂亮小鸟的鸟笼，另外一个鸟笼留在果园小屋，不用说，那是准备带给另两个孩子的礼物新年元旦，连队放假不想岁末之日下雪，大雪一夜未停，及至天明，地上的积雪已深达数十厘米。

因为积雪太厚，房屋可说是变矮了，也可说是增高了但不管做何评判，童话般的冰雪连天的景象，已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太阳尚未升起，吴可为已出门扫雪按说休息天，完全可以晚点起床，但吴可为想赶早去趟团部，自然无心睡懒觉。

室外清冷的空气格外新鲜，这让吴可为很受用由于积雪太厚——深达膝盖，清扫的难度可想而知好在吴可为已习以为常，他所担心的是去团部的道路能否通行太阳出来后，吴可为的担忧之情随之舒缓，因为通常情况下总会有早行人，且雪后天晴路上的车辙不会被落雪覆盖。

吴玉起床稍晚一些，她没有帮父亲扫雪，而是接替母亲为一家人准备新年第一餐——包水饺吴玉昨晚已将白菜猪肉馅剁好，今早要做的是生火、和面、包饺子吴玉先点火烧水，然后和面醒面，待一大锅水快烧开了，这才开始切面擀皮包饺子。

吴玉包饺子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已包好十几个饺子此时吴凡睡醒，但没及时起身，还在赖床吴玉见状催促弟弟起床，说爸在外面扫雪，赶快去帮忙吴凡尽管有些不情愿，还是马上照办吴玉把包好的饺子放到圆形的高粱杆盖帘上，摆满一盖帘后，她停手出门查看扫雪进度。

门前的积雪已清扫干净，听声音父子二人正在打扫屋后的雪吴玉犹豫一下没过去，心说可能快结束了，得赶紧回屋煮饺子，不然无法让干活的人一进门就能吃上饺子果然，煮熟的饺子即将出锅时，父子二人回来了吴玉边用笊篱捞饺子边对父亲说：“爸，快洗手吃饭。

”吴可为说：“不着急，好饭不怕晚，等吴楠起来一块吃”吴玉将热气腾腾的饺子盛到盘子里，然后送到小餐桌上，说：“爸，您趁热吃，别等吴楠，再下一锅饺子他都不一定醒”吴可为说：“还是等等吧，正好消消汗，给你帮把手。

”接着吩咐吴凡：“去把你弟叫起来，再捣点蒜泥”吴凡马上照办吴玉说：“我把捣蒜泥的事给忘了，应该提前预备好”吴可为说：“不碍事，有没有蒜泥都不影响吃饺子”吴可为把椅子搬到案板旁，洗手落座，然后将装饺子馅的面盆挪到跟前。

吴玉见父亲来帮忙，说我负责擀饺子皮别看吴可为做饭不在行，包饺子却是个快手，只见他一手拿面片，一手拿筷子，把适量的饺子馅放入面片后，双手一捏合，一个薄皮大馅的饺子就包好了吴凡捣好蒜泥，马上接手擀面皮吴玉腾出手，父女俩一块包饺子，很快摆满三个高粱杆盖帘。

吴玉见状，说：“爸，包的饺子够吃了，您赶紧吃饭，不然煮好的饺子要放凉了”吴可为说：“没事，一时半会儿凉不了，我还想多包一点，吃不了冻起来，不光可以随吃随取，还方便携带”吴玉闻言愣了下，说：“爸，您要出差吗？需要自备吃的？”吴可为自知失言，他知道说谎无用，于是支开吴凡，小声说：“爸不瞒你，我今天要去趟团部，打算带点冻饺子。

”吴玉皱下眉头，说：“爸，您是不是嫌咱家的事还不够多？能不能不做这些无聊的事？”吴可为说：“这不是一刀两断的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清，好了，不说了，我要去冻饺子了，再晚就冻不住了”吴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尽管心里不高兴，但为了不破坏过节的气氛，她没再责备父亲。

吴玉煮好第二锅饺子，一家人开始吃新年第一餐饭后，父女俩将剩余的饺子馅包完，吴可为说你给我掀门帘，我把这些饺子冻到棚子里吴玉照办，她收拾好案板，见父亲还没回来，感觉不对头，立即出门去棚子查看果然不出所料，吴可为正在往牛皮纸袋里装冻饺子。

吴玉当即埋怨道：“爸，我知道我说了也是白说，您只管去看他们吧，只要您觉得合适！我现在就想问您，有没有想过我妈？有没有想过这个家？”吴可为有些尴尬，说：“今天是新年元旦，不去打个照面不合适，主要是看望你的弟弟妹妹，再顺便去趟你史伯伯家。

你放心，我保证当天去当天回来”吴玉闻言，生气的哼一声，转身离开吴可为摇摇头，踌躇片刻，最终没把女儿的话当回事，他继续往牛皮纸袋里捡拾冻饺子，快装满时停手，然后把袋口扎上吴可为没回屋，而是下菜窖拿上来一些冬储苹果。

吴可为把要带的东西集中到一条面口袋里，捆绑到自行车货架上，随即将自行车推出棚子吴可为回屋拿上棉帽、棉手套，对吴玉说：“我早去早回，你们看好家，别都去串门”吴玉只是点点头，看得出她在闹情绪吴可为没犹豫，转身出门。

吴可为很顺畅的骑行出家属区——彼时各家各户都已将相邻路面上的积雪清扫干净，及至机耕路——还没到石子路，满是积雪的路况已无法骑行吴可为不想打退堂鼓，他推着车来到果园，取上鸟笼立刻折返回来由于机耕路上的积雪太厚，又没有先行者的足迹可循，吴可为只能在没膝深的雪地里一步一步赶往石子路——通向团部的大道。

可即便是推车而行，也要不时停下清理挡泥板等处的积雪——以使车轮保持转动状态好在这段路不算太长，而更令吴可为欣慰的是，石子路上已有车辙，并且是机动车留下的！尽管很稀疏，远谈不上是坦途吴可为把自行车搬到石子路上，先把妨碍车轮运转的积雪清除掉，随后跨上自行车沿着前车之辙往团部骑行。

但路况看似有所改善，实则依然崎岖难行由于前车压出的痕迹深浅不一且互有交叉，这使得吴可为不仅要在骑行中频繁换道，遇到车辙杂乱、雪地松软的路段，还得下车步行一段距离雪野茫茫，长路漫漫，独自行走在冰天雪地里的吴可为，就像一只落单的大雁，虽然无助，却依旧在奋力往前飞。

当一身汗水的吴可为赶到团部时，已临近午时彼时团直单位——包括团医院——已将管辖地段上的积雪打扫干净，再加上通行量较大，就连非主干道都已通行无阻骑行顺畅，吴可为的身心顿感轻松吴可为提前下车，推车走进医院大门。

假日里的医院显得很安静，吴可为往四下里看了看，门诊部、住院部、院办等场所的门前积雪已打扫干净，院内通道也露出冻土，尽管扫向两边的积雪使路面变窄，但看似路路皆通所幸此时已不见扫雪之人，吴可为大为心安，直奔宿舍。

彼时刚参加完扫雪活动的周月正准备做午饭听到周全喊爸爸来了，周月边系围裙边走到窗前往外看，透过窗玻璃，她看清来人果然是吴可为，马上出门迎接见周月突然出现在宿舍门口，吴可为又惊又喜，他紧走几步来到周月跟前，顾不上停放自行车，咬脱棉手套，一把握住周月的手，小声道：“想死我了！见一面真不容易。

”周月没有马上抽回手，而是说：“小心给人看到！你是怎么来的？怎么还带个鸟笼子？”吴可为很不情愿的松开手，说：“没想到吧？这鸟是我捉到的，带来给孩子们养着玩说实在的，今天的路很不好走，但是没能难倒我”周月说：“累坏了吧？快进屋歇歇。

”吴可为说：“不算太累，就是出了不少汗”他把自行车支起来，解下面口袋，提上鸟笼进宿舍看到一身寒气的吴可为进屋，周全、周密本能的往后退不想吓着孩子的吴可为没有抱他俩，而是弯下腰和蔼的问：“猜一猜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玩的？”周全、周密不约而同摇摇头，吴可为把鸟笼拿到他俩面前，说：“看，这是什么？”笼子里的两只小鸟此时也应景的鸣叫几声。

俩孩子一看到笼子中活蹦乱跳的漂亮小鸟，立刻惊喜的围拢过来吴可为把鸟笼交给儿子，周全小心的接过来，好奇的观察一会儿，马上开始问这问那，诸如小鸟是怎么捉到的？给它喂什么？等等周密也不时插话俩孩子很快没了生疏感。

周月见父子三人相处的很融洽，心里自然很宽慰有吴可为照顾俩孩子，周月很快把午饭做好，“一家人”随即围坐在一起快乐用餐这顿饭虽然说不上丰盛——主食是饺子、烤馒头片；副食是大肉（猪肉）炒白菜，但对吴可为来说既难得又难忘！因为他又有了家的感觉。

饭后，俩孩子在一边玩耍，吴可为和周月在桌旁说话吴可为说：“梅雨这次回山东，十有八九是因为调动的事”周月说：“如果真是这样，倒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但愿她能得偿所愿”吴可为说：“没那么容易，这几年一直没进展。

”周月说：“真要是办成了，也算是认可了她支边十几年的贡献”她说完叹口气，接着说：“这事也给我提了个醒，我们也可以想办法调回内地”吴可为闻言有些意外，说：“先不说这种事的可能性有多大，至少目前我还没有这种想法。

再说了，你们要是真都调回内地，我在这里岂不成了孤家寡人？”周月笑说：“什么孤家寡人？我说的我们也包括你！你不要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毛主席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何况这又不是什么难于上青天的事”吴可为说：“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在哪生活无所谓。

”周月却向往的说：“谁不想拥有更美好的生活？我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重返上海！但愿天随人愿”两人又说了会儿悄悄话，吴可为想起来时的承诺，又考虑到路不好走，便打算早点往回返周月没挽留，说：“趁天亮早些回去，省的让人担心。

”吴可为穿戴好，说：“我本以为见面后心里会踏实些，不曾想反倒被你的上海梦弄得更乱了”周月说：“乱点好，男人的心要是像潭死水那就完了”吴可为笑说：“没有哪个女人像你这样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