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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庭，现居上海，业余写散文自娱，偶有文字见报刊杂志。

 

喝醉酒的事围庭常喝酒的人难免喝醉区别是有人动辄就把自己灌醉，有人喝酒很理智前一种人，人们通常把他们归到酒鬼一类，后一种人属小酌怡情类小酌怡情的人借酒说话，稍微兴奋一下，便在恰到好处时踩刹车我喝酒多数时候是控制自己的。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有过管不住自己的时候，好几次都醉得瘫成一团，扶都扶不起我头一回喝醉酒是1976年12月的一天我之所以记得这个日子，是因为我的学徒生活这时刚好结束，工资从二十二元增加到三十六元了，有点高兴。

那天在北新泾镇上一个小饭馆里和沈霞对酌沈霞是崇明人，比我大几岁，名字起得像个姑娘，其实是位小伙子他不是我那个厂的正式工人，是崇明县堡镇的农民工，生产队派他到我们厂干活，收入除生产队记工分外，另外每月给他十元钱的补贴。

十元钱在当时能派大用处，沈霞说这点钱对他一家很重要因为多拿了这点钱，我那个厂里最苦最累的活儿，都由他们几个农民工承包下来我和他谈得来，是因为他也喜爱文学他觉得和我投缘，是因为除文学以外，我不像厂里其它人那样瞧不起农民工。

那时下饭馆喝酒都喝散装酒，食客只需和服务员说要几两酒便行那天我们一人叫了二两（白酒是一角一两），喝完又叫服务员添酒，添了几次记不得了借助酒精的刺激，我们畅谈人生和文学谈到最后我们都激动地流出了眼泪流泪水主要是觉得怀才不遇，那时我们好歹也算高中生，有一肚子文化，可由于出身贫家，没有出人头地的亲戚关系可以依靠，加上我们自己又都鄙夷溜须拍马这一套，只好在单位里干最脏最累的活。

前方看不到出路，一片茫茫然分手时头晕脑胀，脚步打颤，回家倒头便睡醒来时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但那几两白酒依旧在肚皮里发酵，肚子胀鼓鼓的不说，头还是晕晕乎乎的我带上公交月票卡出外散步，走到中山公园时，看见20

路电车乘客寥寥无几，便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摇下玻璃窗车开动时，冷风迎面吹来，头脑有点清醒但车身摇晃，觉得肠胃在不停地地翻滚，好像有人拿着木棍在里面不停地搅动中午喝的酒吃的菜，十分难受当车子开到上海展览馆时，实在忍不住了，赶忙下车，下车后扶着站牌的圆铁立柱就大口地外往呕吐，一口又一口，直至把中午吃的全都吐了出来为止。

那时没瓶装水可以漱口，往回走到愚谷邨時，才在弄堂里找到一只水龙头，也没和主人打招呼便拧开了，用手捧了几把水往口里送，嘴里黏黏糊糊的污物这才算干净了那个难受劲儿真不是人可以忍受的两年以后我又醉了一次入伏以后，也到了农村最忙的。

“夏收三抢”时候那时有这样一个规定，郊县工厂每逢此时要派出身体好的干部与职工支援农村我不是干部，是身体好的青工，因此也被支农大军征召入伍支农时间在十天左右，吃住在乡下，出发時每人带上蚊帐、毛巾毯子、还有面盆、毛巾，饭碗筷子等生活用品。

厂里用一辆卡车把我们二十多人送到指定的生产队现在想起来，这次在到农村干活，是我一生中最艰苦的十余天早上天蒙蒙亮就起床下地干活，晚上天黑了才收工顶骄阳赤足走田埂小道，今天割稻，明儿插秧，累得腰也支不起来而吃的又很差，青菜蕃茄和黄瓜是主角，碗里几乎不见一丁点儿油花。

那时年轻，正是吃饭长身体的时候，素菜里又没油水，饭吃得再多也不耐饥，时常觉得胃里空空无物，肚皮前心贴后皮可能是被饿所逼，我们几个要好的青工转动起脑子来，谋划吃一顿好饭擅长捉鱼摸虾的小叶说，稻田里有黄鳝，明天找条裤子扎紧裤口，见了黄鳝就抓，抓了剁成段红烧。

另一位青工说，田野里有不少鸡，没人时逮一个熬鸡汤喝，我说我早点溜出来，到镇上拷点黄酒这么三言二语的，一个打牙祭的计划出笼了这个计划里，最靠谱的是我溜到镇上采购，有钱买东西吗，这事好办；抓黄鳝虽靠运气，但小叶有独门绝技，猎取几条黄鳝应没问题；至于逮只鸡那是说说玩的，这事难度太大。

次日暮色苍茫时，当我从镇上购物走至村口时，有同事拦住我，说逮鸡出事了，领导正批评呢，人家咬定是一个人干的，你拎着黄酒去不是自投罗网吗！谢过那人，又忖度一下，决定还是返回镇上到了镇上心情很坏，找家小饭馆，点了猪头肉和油炸花生米，独自喝闷酒。

三人喝的黄酒，被我一人干下去一多半饭馆关门下了逐客令，我只好乘夜色返回路无行人，田野一片漆黑，迈着东倒西歪，踉踉跄跄的醉步，朝着前方闪烁着灯光的村庄走去，走到村口大树下一头栽倒，硬生生在大树下睡了一夜，醒过来后已是次日清晨雄鸡高昂之时。

由于是夏日，浑身被蚊虫叮咬得东一个疙瘩，西一团肿块惨不忍睹这次喝醉，使得我好多年畏酒如虎，不敢再畅怀饮酒

再醉是三十五年后的2013年这一年秋天，与朋友们去贵州黔东南采风从湖南洪江入黔，一路经天柱、黎平、从江、都匀、镇远、凯里等地好多地方，都有朋友安排接风洗尘，酒宴上自然也每每备有好酒行程过三分之二时，领队宗友兄因身体原因显得疲惫不堪。

那天在丛江的苗族区域，光标先生按苗民风俗设长桌宴招待我们一行十人我因一些苗民的问题好几次与光标先生沟通，光标先生误以为我是采风团的领队，便把我安排客席主位上，我晓得今晚领队得多喝酒，心想让宗友兄少受一些酒侵，便默认接待方把我当成领队了。

长桌宴上摆满了各类具有苗民特色的菜肴印象深的有辣椒骨、酸汤鱼、血灌汤、腊肉、腌鱼、酸白菜、酸姜、泥鳅、黄鳝、油炸蜂蛹和烤香猪等光标先生不无自豪地向我们介绍贵州从江的香猪，他说从江的苗民养香猪有千年以上的历史，当年诸葛亮七擒孟获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孟获感动之余，烤乳猪招待蜀军。

从江香猪从此名闻天下我以前虽知道香猪，但了解并不多，听光标先生一席言，茅塞顿开仔细瞧那只横卧在盘中的乳猪，色泽红润，光滑如镜挟筷细品，皮脆肉嫩，香而不腻，回味深长长桌宴分左右两边，光标先生携夫人和朋友坐在左边，我们坐在右边。

主客相对，敬酒劝饮那晚喝的是苗族同胞酿的米酒，度数很低光标先生斟满酒，立起身来先敬我，我们碰杯后一饮而尽，他夫人还有他的众多朋友也都依次起身相敬，我亦与他们一一碰杯后饮尽依照酒场礼貌，我也一一回敬他们并表示谢意。

为表示足够的敬意，我都是一饮而尽每杯酒斟满有三两，一个来回下来，我估摸算算，少说喝了有四斤老实讲酒喝到这儿，假如我急踩刹车，还能控制住问题出在后面还有一个苗民敬酒的节目但见此时，一个身着苗族服装的小伙子，手持芦笙，边吹边舞，向长桌宴这边走来，随他一起翩翩起舞而来的是三个身着鲜艳苗族服装的姑娘。

姑娘们手拿弯曲的牛角，在芦笙的伴奏下，齐声唱起了歌，苗语听不懂，估计是欢迎曲之类的歌毕就用牛角盛酒向客人敬酒她们首先逮住我，又是唱又是跳的，热情洋溢地敬酒，我接过第一个姑娘递过的牛角杯，鼓起勇气将它喝下去。

哪知这牛角杯看似不大，其实里面足可以盛半斤米酒，入肚顿觉腹胀如鼓待第二个苗族姑娘举牛角敬我酒时，我已心生怯意，不敢接杯了这些苗族姑娘没有丝毫放过我的打算，她们芦笙伴舞，围绕着我时而唱苗家的劝酒歌，时而跳苗家的迎宾舞，不屈不挠地要把那个盛满米酒的牛角推给我。

不知是谁在一边还嫌不够乱，幸灾乐祸地说这是“不喝三杯酒不进苗寨门”的苗家规矩拗不过众人，我几乎是在失去自制力的情况下被这三个姑娘又连灌了两牛角杯的酒

米酒度数低，我没当回事，其实后劲非常厉害，晚宴结束时我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朋友们扶我到了宾馆，衣服鞋袜不脱，径直倒在床上，呼呼入睡次日八点半巴士开车时，发现少了我一人他们复入房间找我他们说我那时依旧鼾声如牛。

叫醒我后，手表、手机，鞋子，钱包及其它物件散落在房间里，大家帮我收拾，拉我出门此后的几天里，我们还去了都匀、贵阳等地，但陷于醉意里的我眼里时常有金星晕闪，且足下绵软无力，一路看人看景虚虚飘飘的，闻到酒味头就痛。

以至于后来有好几场茅台酒宴，我硬是滴酒没敢沾

  人物名片

围庭，原名孙维庭，现居上海，业余写散文自娱，偶有文字见于报刊杂志。著有散文集《今生相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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