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货满满女人有四张嘴(女人有四张嘴是哪四张)
今夜,你又忘记收白被单了,它在两根竹篙间忽前忽后地飘荡。我看见你的头从后面伸了出来,或隐或现。你朝我笑,由强至弱发出“嗨—嗨—”的声音。
今夜,你又忘记收白被单了,它在两根竹篙间忽前忽后地飘荡我看见你的头从后面伸了出来,或隐或现你朝我笑,由强至弱发出“嗨—嗨—”的声音小时候,你总是这样跟我捉迷藏,你逗得我“咯咯咯”地笑如今,我笑不出来四娘。
我站在这头,心里着急,可什么忙都帮不上你在门前小路上淡入淡出,你左左右右地打量着四周我家老屋边上是一丘丘的稻田,看着看着,总觉得像一格格的从前四娘,翻过山就是你的家,你的家在金井河的上游,河湾里是祖上传下的十亩好田。
你站在谷仓边瞎子婆婆的手在斗里摸来摸去,不多不少,平平的一斗,婆婆不停地点头借谷子的廖二阿婆眼巴巴地看着你看了看阿婆脚上横七竖八的血痂,舀了一碗谷子轻轻加到斗里谷子耸得山样,阿婆满脸通红,“哦”了一声,做出一个扶的姿势。
你坐在向阳的角落里,轻轻地转过身去,将裹脚布一截一截地松开,灰色的窄布抖了一地,你不准我靠近,不让我碰解到最后一层,你总是要支开我等我回来时,你的小脚已经放进布鞋里你把裹脚布晾在后檐的竹篙上,我跳起脚去闻,隐隐是淡淡的浏阳豆豉味。
我始终不知道你的脚是什么样子?也从没关心过你痛不痛?看着你一圈一圈地缠下去,我昏昏欲睡我只记得,那时候,你脸上红红的,像做错了什么你碎碎轻盈的步伐,形同隔世四娘,今夜的月亮真好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有些慌,我无法相信这朦胧的圆满,我总是仰着头望。
你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张花梨圆靠上“三寸金莲”在悠悠地晃婆婆说:“别老下地了,搞得我脸上也无光”你也觉得在地里,那些眼光让你背痒痒这会,你刚纺完了一季棉花,又织了半匹布,你累了隔着纱窗,脸朝着县城的方向四爷很久没有回来。
他在县里的宪兵队,据说当了班长“当角色了呢!”你想着就笑四爷矮矮瘦瘦,轻言细语,姑娘一样每年春节,四爷总是被推到人群中央他缩脖耸肩、含胸屈膝,怯生生地定在那里忽然,他一声惊叱,不停地晃动着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团身一跃,跳到人圈外去了。
“好!猴王!猴王!”大家跟着蹦蹦跳跳四爷从不跟人比试,硬是逼急了,他就披上狮衣,就地一滚,脆生生地吼一嗓子,跳过四张八仙桌,然后,不好意思地望着大家笑,似乎做错了什么狮王福爹练到花甲之年也只能跳过三张桌子。
四爷来了,他就坐在一边将水烟袋抽得“不啰不啰”四爷真来了!他戴着一顶黑礼帽,穿着一身格子西装,左手提着一个小皮包,右手拄着一根金灿灿的黄铜拐杖他不声不响地走在金井河边的田埂上“四爷提着一袋子钱呢!四爷做了大官呢!”人们奔走相告。
你急步颠过去,接过丈夫的包“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外面人吃人啊!要我杀人,我下不了手,跑回来算哒”包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铜板四爷把体面的衣帽换了下来,穿上粗布衣裳,气呼呼地靠在南窗上你将丈夫看了又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月亮悄悄把你俩的影子斑驳在后墙上远处,廖二阿公又在唱:“新娘子年纪二十四,新郎公还穿开裆裤堂屋里下轿拜祖宗,床底下拖出新郎公三班鼓乐来喊礼,新郎公地下玩蚂蚁晚上夫妻睡一床,新郎公冒得枕头长半夜三更要奶尝,。
揭开那被子屙湿那床扯起巴掌往下打,是你的堂客不是你娘!”笑声忽远忽近婆婆听了也不恼,她发一会呆,对着月亮就哭了她又看见她的小老公站在私塾里教孩子念《增广》,嘴角沾着墨水隔窗望着她隐约地笑她又听见大媳妇福耀娘在尖着嗓子骂,说没享过一寸长的福,说今夜横竖要睡西厢房。
那年深秋,小老公病着病着就起不来了,他轻轻念一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说完抓抓她的手就走了……四娘,我又听见婆婆哭了那声音自说自话、断断续续在岁月的蜿蜒里,轻声间奏我不行,我一生的泪水,不到三十岁就挥霍完了。
我小时候泡在泪水里,我坐在门槛上,或者桌子底下,我用手比划着,很少说话,说话也无济于事,没人真正在乎我,那时候我的梦好大心好小,我看着一只只鸡从我面前走过,我不理它们,它们说:“各管各、各管各”四娘,你拍我的后背,抚着我的头。
四爷在边上走来走去,见人就小声提醒:“外孙哭呢!他又哭呢!”我的眼泪从指缝间流出来,我偷眼看着四周假若生命中很多东西从不曾出现,假若要离开的早点离开,要放手的早点放手,那该有多好,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呢?。
四娘,婆婆却不然,人前人后,她轻轻地啜泣着,专注淡定,旁若无人想起短命的小老公她就哭一会;舀一碗米给断炊的邻居,她要叫声:“作孽!”擦一把眼角;老天爷久晴久旱,他要叹口冷气,流着眼泪祈求神明;四娘你将白米饭塞到她手里,她的眼泪突然“滴答”一声掉进碗里;等到你走出去讨米,她一个人抓着扫帚,瘪着嘴巴,就是不肯哭出声……她不需要安慰,在岁月的从容里,她的泪水缓缓地流过,她的柔情、她的爱、她的抗争汩汩滑落。
很快,她的眼睛分不清谁是谁了,擦擦,撩起衣角再擦擦,擦完就看不见了但她至死对这个世界保留着泪水,她用泪水捍卫着女儿身、捍卫着寡居的生活、捍卫着一个老婆婆瘦骨嶙峋的尊严“佃农都对我好呢!怜惜我一个瞎婆子,没短过我一斤粮。
”婆婆擦着眼角对儿子讲四娘,四爷带着你下地了犁田掌耙,有模有样福爹走过来说:“四爷啊!我要是有你那么多光洋、田土,我就要伸长手脚晒太阳还这样累么子啰?人啊!一定要晓得想”四爷靠着锄头歇在田埂上,他笑笑,搓根“喇叭筒”递给福爹。
烟一熏,你被呛得只咳嗽福爹乐了:“说了是奶奶娘子吧!奶奶娘子吧!”如今,你家的田土都被满年流转过去了满年是廖二阿婆的孙子,他是方圆百里赫赫有名的蔬菜老板,他整天忙着迎进送出,推杯换盏后喜欢背着相机站在河边不停地拍照。
多少年我穿着布鞋走在金井河边,四娘,我从来没湿过鞋我小心翼翼的,我一直挑着风和日丽的天气,一直挑着有一点点残霞的傍晚,我不哼歌,我听一会流水的声音,看一会鱼游的样子人世的大山大海,那么汹涌的波涛和松涛,难得今天有这一汪清冽的河水。
往日盈盈都在水中我知道我面前的这缕流动,只是对那声不该有的枪声的反省很多事情不消再说了蛙声四起,四爷,这使我想起你离开时还来不及的壮美成败的河水漫过心头,天色渐暗,我总觉得下一次若能得不同的病,若能经不一样的难,这也是悲苦中唯一的好。
四娘,今天,你是否能说说,在你眼里,四爷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土改后,田被农会征收了,佃农也不再送谷子了四爷他坐在牢里狱友们都有亲人来看望,送的送酒、捎的捎肉四爷在大家招呼下喝了一小杯,就开始骂人了:“那个没良心的,怎么还不来看我?”。
四娘,这时,你牵着众求,十里八乡的讨米流浪你们母子俩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你站在人家门口,不做声也不进门乡亲们都认得你,说你这个地主婆当得冤枉,累了一辈子,没亏待过穷人人们有什么给什么,你轻声地嘟哝着:“够了!够了!留些自己吃啊!”。
接着,四爷被划为五类分子他被关进牛棚,白天出工,晚上挨打在乡广播室里,张迪老子带头忏悔,:“我该死啊!当初我想炸农协,我准备了两斤炸药,我在农协边上埋伏了三天,最后引线受潮了,我怕炸不了,才回家……”声音翻山越岭,群众听了很过瘾,领导也还满意,当天晚上安排他轻轻松松地睡了一觉。
为了少受皮肉之苦,大家都挖空心思诉说着自己的罪行,编得越吓人越好四爷是最后一个上场的,他迷迷糊糊就站在自己完全无法掌握的位置,对着话筒讲:“我想杀了福爹,我想杀了廖二,我想杀了自己……”“不够不够,你的枪到底藏在哪里?”干部喝问。
“藏在……藏在、藏在门口塘里” 四爷结结巴巴第二天清早,四爷被押到塘边,寒风吹得人东倒西歪,他们让四爷敲破了厚厚的冰层,四爷在水里高高低低、瑟瑟发抖,四娘你在岸上跟着,这头爬到那头几天后,毛主席捎话来了,说要文斗不要武斗,不准刑讯逼供。
那把莫须有的枪没人追究了四爷回家的时候,福爹和廖二迎了过去:“四爷啊!我们无冤无仇,你何事要杀我们啰?”“我怎么要杀你们啰?我怎么杀得了你们啰?”四爷说完,三个人抱着头笑,笑得眼泪长流四娘,四爷是中秋那天傍晚出去的。
那时候,月亮刚刚站到东厢房的屋檐上一群穿黄军装的人请四爷去乡政府走一趟,四爷回头说:“你先睡,给我留门”不多一会儿,“砰”的一声枪响,你冲了出去,就在塘口转弯的地方,四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圆圆的月亮怯生生地发着光。
四爷的白衬衣翻起来了,盖在头上四爷的脑袋边有几缕暗红在流淌四爷的肚脐眼看着天,像只眼睛样亮四娘,低头看看,我的肚脐眼也露出来了从小,爸爸妈妈就特别在乎我的肚脐眼妈妈把我的裤腰扎在肚脐上面,她说:“小心别进水,也不要用手摸。
”不管多热的天,躺下来就要在肚脐上搭条毛巾,大汗淋漓也不能取下来可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的肚脐眼就不可救药地从裤子里爬了出来他肉乎乎地陷落在皮带上面,颤微微地若隐若现看见肚脐眼我心就隐隐地痛,肚脐眼应该是张嘴,他想说话,但不知道怎么讲。
四娘,就着月光,你用温手巾从头到脚擦拭着你的四爷,你帮他换上了那套格子西装,你将皮带紧紧地扎在他的肚脐上四爷,你躺在那个中秋的夜晚,一如当初你回来的模样四娘,你躺在床上,一头秀发几乎全掉光了女儿闺杰从食堂端来的一碗稀饭放在床边上。
六岁的众求看看娘不吃,低头扒了起来严重的水肿病让你的眼成了一条缝,你看不清这对儿女了,你摸着众求的手喊:“四爷,我冷!”王乡长就是这时候托人来说媒的人们喜欢王乡长,不是因为他做官,而是觉得他人好王乡长有事肯帮忙,进进出出从不摆架子。
他其实是个光眼瞎子,大字不识一个,但记性好,上头的报告听一遍就可以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他老婆的前夫是个强盗,一解放就被镇压了她嫁过来就做了妇女主任,生了个儿子叫守训村里人都说这个女人心狠,斗地主下得了手,拳脚相加,打得人家鼻青脸肿。
别人饿肚子,她一个人坐在灶角吃油炒饭于是,两年前,她因为生葡萄胎死了四娘,你在床上“哎—哎”地喘着气,似乎在满口答应着急切的媒婆四娘,你被人抬着走了一百多里山路闺杰轻轻地对丈夫说:“让她去吧!去了就不挨斗了,去了找个靠山,即算死了也有副棺材。
”丈夫躲在屋里不出来,觉得嫁了岳母娘是件不光彩的事情众求跟在身后,走一会赖一会地,流着眼泪喊:“肚子饿!脚跟痛!”迎亲的人好说歹说,勉力前行四娘,你哥哥随后赶到了他肿着一张脸一步步地挪到堂屋里他也是来替你说媒的,见已是人去屋空,便流着眼泪回家了。
四娘,你新家的话好难懂比方回答一句:“是!”一定要伸长脖子,下巴由下向上画个弧线,发出一个拉长的“猴-”的音但老王人好,轻言细语、连比带划、重复再三,生怕你不明白老王从柜子夹层里摸出一个木匣子,里面抓了一把元票角票,放到你手里,笑眯眯地说:“以后都听你的。
”有好吃的,你劝我,我劝你,劝得一桌子菜都凉了守训比众求大了六岁,一天到晚捧着一本书,扫把倒了都不愿意扶四娘,你最后将好吃的倒进守训碗里,众求气得冲到阶基上,他独自靠墙坐着,随着“呼啦、呼啦”的缩鼻声,两条“鼻涕龙”进进出出,实在照顾不过来,众求就伸长舌头将鼻涕舔进嘴里。
“有呢!还有呢!”四娘,这时,你总是笑嘻嘻地把守训吃剩的端到众求跟前:“喂!你说你到底是吃鼻涕呢?还是吃我碗里的?”邻居把你拉到一边问:“四娘啊!你为什么给继子吃好的,给亲子吃剩的呢?”你笑一笑:“你看你看,我守训长得斯斯文文的,我众求粗粗糙糙的。
”看着守训成家立业了,众求心里就慌三十岁了,对象还没着落,他对着老王和你翻白眼总带着一股无明业火,说话冲山倒水,没人敢回他半句一天,众求跑到下屋里的嘻英面前,问:“村里人都说我们两个很般配,今天你说说,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二十岁的嘻英捂着嘴巴只笑。
第二天,嘻英主动走过来,靠着门框说:“我妈不同意呢!”当天晚上,嘻英睡到了众求床上四娘,你看着什么都没说,拉着老王就往外跑,在竹园的开阔处跳起了“忠字舞”你的小脚颤巍巍的,有些踉跄老王按着胸口,小声地唱: “敬爱的毛主席……我们有多少知心的话儿要对您讲……”他左腿的脚尖跳跃着,右腿不断后踢,双手把一个个“心“向右上方一下一下地送上去。
四娘笑得喘不过气来,你是喜欢倒了乡政府改组后,老王毕竟没文化,当不成干部了,他回生产队做了保管员四娘,你影子样跟着老王,他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做不动了,你就唱歌,你唱:“社员都是向阳花……”你唱:“锦绣河山美如画……”后来,你牵着孙子背着孙女,在自留地里起早贪黑地劳作,你喂了十几只猪,养了一大群鹅。
鹅会看家呢!生人来了,它们就集体伸长了脖子去啄,这时候,你就跑出来笑嘻嘻地吆喝四娘,你开始生病是从忘记关门开始的那阵子,你晚上睡觉总留着门众求说:“娘啊!怎么搞的,你不关大门,我关了,你怎么又开门栓呢?”“四爷要回来呢!他说了要我留门呢!”你躺在床上,浑身滚烫。
老王急得直搓手,上屋里下屋里到处跑,搞尽了土单方张三爷对守训说:“守训守训,没有你娘你今天哪能教书?你应该拿点钱给娘”守训长叹一声:“治国容易治家难啊!”说完,背着老婆塞给你十五元钱又赶紧请人在睡椅两边绑上竹竿,做成一顶临时轿子,抬着你”嘿呦嘿呦“到了步云桥的乡卫生院。
一停轿,四娘,你看看四周,呼啦啦地坐了起来,说:“崽啊!搭帮你把我送到这么好的医院来了,让我见了世面你看你看,现在共产党有这么好的医院,医院里有这么多的好医生,房子里有这么多的好药,不看病,我的病也好了。
”说归说,你躺在医院里却是一天不如一天五天后,守训再也没办法借到钱了医生也直摇头,建议回家等着的好于是,四娘,你躺在睡椅上笑眯眯地回家了你躺在床上,日复一日,坚持要求打开门、敞开窗你说看见了娘,说她躲日本鬼子藏在山洞里,要你快去送点水送点粮;你说瞎子婆婆说冷呢,她走那会正挨批斗、正在吃食堂,婆婆被草草埋在后山上,应该帮老人烧点纸、扎几间房;你说老王老王,我们没红过脸呢!你后面好日子还很长……。
张三娘说:“老王啊!四娘这样受磨啊!整天躺着,屎尿都在床上,吃也冒得吃,吃也吃不进,哎-我说啊!不如早点打转的好!”打转就是回老家,就是死的意思老王一声断喝:“你莫讲这样的话!四娘在屋里,我进门有声喊,她哼一声,我都有个想头。
”张三娘小声分辨着走开了:“我一番好意呢!我是好意呢!”“哼!又不要你伺候,嚼什么舌头”老王气呼呼地进了自家的门见了四娘,马上换做一张笑脸,抓过粥碗,舀起一勺,放在嘴里试试温度,再往四娘嘴里送四娘,你什么都不想吃了。
老王哄了半天,你才吃了一小口廖二阿婆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兴冲冲地说:“老王,这下有救了,我从长沙动物园找了关系,搞来了老虎尿”她一层层解开布包,露出一个纸盒子,打开纸盒子,扒开层层秕谷,剥开三层报纸,终于看见一青霉素瓶子的黄色液体。
老王感激地说:“亏了你了,亏了你了!”他双手接过去,倒了半碗,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四娘,新鲜呢!咬牙喝了吧!”四娘,你的手搭在廖二阿婆的手上,闭着眼睛“咕咚”了两口喝完,头一歪,双眼翻白,牙齿咬得“咕咕”响。
廖二阿婆吓得跪在地上,呼天抢地叫四娘老王紧紧抱着你说:“不要紧,不要紧,一会就好”说完,大滴的眼泪打在四娘的脸上四娘,从此,你真的什么都不要吃了闺杰从牙缝里给你塞面条塞进去又滑了出来,塞进去又滑出来了!。
四娘,你知道,人总是这样,或前或后都会思考同一些问题比方思考生命中最后的那部分,思考有一天怎么面对山穷水尽、力不从心总有些时候,看着一张张照片发呆,一次次在山脚下徘徊了又徘徊看着夕阳落下去,春水涨起来,看着逐渐长大的孙子、看着鬓发苍苍的儿子,想笑嘴角却耷拉着,向下歪。
四娘,你都想好了你什么都知道你咬紧了牙关,撬也撬不开你拒绝了人世的米水你会突然拍着床板,骂完丈夫又骂儿子,你毫无征兆地这也责怪那也责怪四娘,你不是我们的四娘了你那么不近人情,你在清醒与迷糊间两相依托,两无挂碍。
你知道,我们是先后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我承认我是生不愿来死不愿去我说过,哪天我动不了了,我就去流浪,或者剃了头发做和尚这明显矛盾,我是在骗自己呢!别人听了都笑我往往就此打住,故作轻松,事到临头,我肯定潇洒不起来。
四娘,你总停停当当的你说:“守训,我的好崽,你帮娘换衣衫好吗?”“迟早要换的,众求,你替娘拿来”“啊!衣服咯样好啊!咯样好,穿下去浪费了”那晚,你喊了一宿后山上,叫了几天的乌鸦却一声不吭了“你不会死呢!说了不会死!”。
“不会死呢!不会死!”兄弟俩提高嗓子,斩钉截铁地回应着那气势,似乎在喝退什么老王和三个儿女手里都端着一个碗,分别装着稀饭、肉末、糖水、白菜,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勺子,但四娘,谁也没能给你喂进点什么“她不吃我的呢!”
“娘,你吃下去就好了呢!”“爹,娘不吃呢!”“四娘,你看在我面子上张张口啊!”……四娘,站在我的角度张望,我总觉得你是一束光在发黄的蚊帐里慢慢暗了我从来没能力一口气想完你的一生,我只好想一会歇一会儿这会,我站在一个漂亮女子面前帮弟弟一家交医保。
姑娘挺美,长头发、白皮肤、五官凹凸有致,唯一就是牙齿有点小小的不好她很快找到了我弟弟的资料,可是,地毯式的搜索,也找不到我弟媳和侄儿了她把我的弟媳侄儿弄丢了网上没有,纸质的资料也翻不着我接通了电话,我的弟媳说:“我在这里呢!怎么说找不到?”我一点也不着急,我又想到了四娘。
四娘,你是自己把自己弄丢了你说自己没用了,你不想占人世的口粮,你自己饿死了自己四娘,你的肋骨高高地挺起来,肚子深深地贴下去了我看见你的肚脐了拉成长长的一线,没个形儿了像薄薄的刀片拉开的口子,像一条路的开端又像一条路的结束。
我要给你盖条毛毯,我怕你受凉四娘,我轻轻轻地、轻轻地给你梳头发我不停地拍打你的后背,我觉得是一口痰噎住了你,你吐出来呀!吐出来就好了四娘,你浑身软软地,脸上的皱纹也都开了你一点也不老,你的皮肤细细白白的。
我用水轻轻地擦、慢慢地擦,擦完病痛就都没有啦!四娘,你静静地躺在那里,任人们忙里忙外,你侧着耳朵听我们说话众求喊:“娘啊!金钱、元宝、戒指、粮囤放在你左手啦!” 守训喊:“银钱、元宝、打狗棒、丝绢你放右手啊!”四娘,你一样一样地握紧吧!这些往后的日子据说都用得着。
四娘,很快,你躺在棺材里了我留心看过棺材的四角垫起来了这是对的,总得让你透口气啊!总得留一丝丝光我想你躺在里面,衣服一定有点皱巴了,我想你的嘴也一定没合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涕泪千行无论如何,从此,你结束了和人在一起的日子了。
守训给村子里大大小小逐一磕了头,他把整个村子都借用了他在村子中间搭了个灵堂,在村子东头杀猪解羊,在村子南头折衣扎屋,在村子西边拜忏念经,在村子北头破狱渡桥……三个响头加好说歹说,守训从乡上借来了高音喇叭架在村后最高的土坡上。
他要诵读自己写的祭文,开始他用普通话,别人都说听不懂,他就哽咽着换成了土话往下读:“ ……你来到这里,父亲才有了堂客,我才有了弟弟,有了娘我总觉得,我们和父亲,平分了你的世界但你的眼睛却还要看着比我们还要苦的穷人。
两件衣服你要分一件给别人,自己不吃也要分一口给门口的叫花子你有过九个孩子,却只剩下一儿一女你卖掉了陪嫁的手镯,就是为了走三十里山路,到学校为我送餐好吃的你总说“手板手背都是肉”啊!可你的亲崽我的弟弟穿得比我差吃得比我少做得比我多。
现在,四个孙辈都可以走路了,摇摇晃晃,他们到处找你……娘啊!好菜都是你做的,可是吃的都是我们,你自己夹上两三筷子而已洗衣浆衫、喂猪种地,你还拿着本《增广》,一句一句解释给我们听,你说老话讲得就是有意义娘啊!你将我们的责任一股脑儿担负了去,压死了你,我们对不起……。
七十多年,人世累了你,累你以儿女,累你以家计,累你数百里的奔走,累你以贫困,累你以忧患,使你积劳成疾,都说“养儿防老,积谷防饥”,你从来不求所以……”四娘,今天,我站在你出发的地方,站在金井河岸上我知道你躺在河的下游,但不知道你躺在哪座山里,哪棵树旁?山边上多远才有人家,山上有没有老家那样整天唧唧喳喳爱说话的鸟,有没有映山红、野菊花、栀子花、野桂花轮流开放。
四娘,你的话在我耳边回荡: “福不要享尽,话不要说满,各人头上都有根露水草”四娘,你静静地躺在异乡,你也是金井的孩子呀!你似乎把故乡遗忘四娘,多希望,一切都过去了,好了,就这儿了,打止了你走后,我不需要谁感动我了,我试过,我是谁也感动不了。
不知道从哪天起,我学会了自己感动自己,我整天打了鸡血似的忙忙碌碌,我整日里觉得自己深明大义只有我的小狗狗离不开我,它单独的时候总是撕心裂肺地叫东叫西我的宝贝,你是一条狗的时候就这么怕寂寞,等你变成了人,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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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李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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