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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可以这样我以为歌词(小高哥我以为歌词)

老猴说:马兰花死了。哦。我一时愕然,说不出心情好坏,待了片刻问,和你有关系吗?

居然可以这样我以为歌词(小高哥我以为歌词)

 

牛气冲天

和光同尘

作者:刘紫剑

你看那盛放的花儿,来自期盼的种子你看那丰硕果实,来自耕耘的浪漫宽广的大河,来自八方汇聚的小溪奔腾向前的大江,来自高山的哺育——董颖达歌词《和光同尘》

引子收假第一天,接到老猴的视频,闲聊中说到放假期间他进了一趟山“进了一趟山”,是我们对回到原单位的统称没人这么明确过,但大家不约而同都这么说有事吗?我好奇原单位本世纪初关停,迄今已二十年了,只有一些退休老职工还住在那个镇子上,大多数职工随着当年的分流,都。

作鸟兽散老猴就因此去了山外的另一家电厂,与原单位相隔不远,也就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老猴说:马兰花死了哦我一时愕然,说不出心情好坏,待了片刻问,和你有关系吗?猪脑子呀你,韩美丽管她叫姨,亲姨噢,我想起来了,对,是有这层关系。

老猴在电话那头七个不平八个不忿地训我:你他妈整天待在省城,也不回来看看大家伙说你是上级领导吧,没给兄弟们办过好事说你是个作家吧,也没给山里这帮人写过一个字啊我呵呵笑:有啥写的我写的,可都不是好人好坏你倒写写呀,主要是留个念想。

我一边忙着手头的事,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他:长江后浪拍前浪,留个念想又咋样老猴叹口气:我这次回去呀,很是唏嘘,原来那么热闹的一个电厂,如今这么荒凉、破败那么热闹的一群人,散的散,死的死,你再不写,可就真没几个人记得这地了。

我心里怦然一动,往日时光,呼啸而来毕竟我在那里,待了八年多老猴长得尖嘴猴腮、长手长脚,但自诩是个文化人老猴都有这种感慨,我自然不会无动于衷我说这样吧,我想到什么写什么,不美化,不虚饰,不煽情,写好了你先看。

你满意了咱再找地发如果有幸被那个导演瞧上,说不定拍成影视剧呢,那地可就永垂不朽了于是我用了差不多两个多月的时间写作,写完发给老猴看老猴七七八八提了一堆意见,有的我听了,有的当时我就怼回去只是说到标题,老猴坚持用这个:和光同尘。

他给我解释:你不看前些日子热播的电视剧《大江大河2》,主题曲的歌名就起了这个尤其主人公宋运辉所在的东海化工厂,那种氛围和环境,一下子就把我带回了咱们电厂……我批评他:什么嘛?和光同尘——太文艺范儿,太作了。

你知道什么意思吗?我紧着贩卖“百度”来的知识,“和光同尘”是指不露锋芒、与世无争的处世态度老猴说对呀,但除了这个本意再没有别的意思了吗?我想了想,说,没看出来老猴在电话里骂我俗,你的水平能不能提高点?你写得再热闹,故事再精彩,没有高度,没有深度,都是垃圾。

尤其一个写作的人,一定要学点哲学,要懂点辩证法,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要通过故事写人性;要知道你笔下这几个人,是给你生命中留下印记的不然为什么,你以前生命中打过交道的,就秦岭电厂那一段时间,总有几百人吧?为什么,你就偏偏挑了他们几个去写?。

我只能呵呵:很简单呀,这几个有故事呀小说嘛,有头有尾,情节曲折点,人物典型点,读者爱看嘛老猴说不对,这几个人物,有没有故事,是你决定的就像这个成语,和光同尘,和光同尘,不“和”不“同”怎么能写出他的“光”和“尘”?你再好好听听那首歌,周深唱的,好听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歌词,质朴又有深意……。

鸿浩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准确说是1994年的七月下旬这天中午,老猴拉我去看新分来的职工,低一级的校友我以为是女的,老猴说是男的“有病呀,”我甩开他的手,“男的看什么看?”老猴一脸的兴奋:这货有意思,自比为“鸿鹄”的。

我有点懵:什么“鸿鹄”?老猴耐心解释:这货昨天刚来,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有人说你这么厉害,在运行岗位上班也就是个过渡,迟早会到机关楼上去当干部这货于是撂出革命前辈陈胜同志的那句名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区区一个管理干部,哼哼。

……切!我被这句话吓得一激灵,来了个大人物!“鸿鹄”正侃侃而谈,围了总有四五个人,宿舍里都挤满了我在门口,大概听到几句,他怎么怎么有本事,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在校期间如何如何有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女生见了他眼珠子都是绿的,真的往上扑呀。

听说过刘孟德吗?比你高一级老猴故意问“鸿鹄”摇摇头不会吧?听说学校有不认识校长的,没有不认识这个刘孟德的刘孟德是干嘛的?球星呀!学校篮球队的中锋“鸿鹄”松口气:哦,他们是体育界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跟我们比不成。

我们是学生会的,是学校的管理层,也就是劳心者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么说吧,我是一名学生,但首先是一名学生干部那你在学生会是……主席?副主席?“鸿鹄”往后捋一下头发,他的头发像伟人一样,是个大背头:这么说吧……我虽然不是……其实学生会最重要的岗位是……不能简单地以职务区分……

大家却对他失了兴趣一众人回头看我呵呵笑: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知道不知道?“鸿鹄”站起来,身材笔挺,器宇轩昂,把手递给我:这位是?我没有伸手,只是控制不住地笑:打篮球的刘孟德我们电厂位于秦岭山区,运行着省内最小的机组,所以不用说,收入低,效益差。

凡是分到这儿的学生,或者没关系,或者在校背了个处分,到这来多少有点“发配”的性质去年我们一批分来十个,报到第一天就走了两个,坚持下来的五男三女——我是因为毕业前打架,老猴是因为喝醉砸坏了三扇窗户和一个架子床,吉空军是因为谈恋爱,剩下的,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村学生,毕业时两眼一抹黑,送礼请客托人说情一概不懂,等拿到派遣证书才傻了眼。

我、老猴和“鸿鹄”所在的学校虽然只是个中等职业学校,但当年就是给电力系统开设的,学生很抢手,一毕业就被供电局和电厂一抢而空当然,那是二十几年前,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及九十年代早期的事了,大学生、中专生毕业,国家还包分配。

1995年之后,这种好事渐成凤毛麟角到了世纪末,彻底成了绝唱所以,忽然来了这么一个人物,老猴很好奇,昨天他就忍不住问:既然你这么优秀的,怎么分到这儿来了?“鸿鹄”不知是没有听出其中的味道,还是涵养好,神色不变,甩一下纹丝不动的头发:好男儿志在四方,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能锻炼人。

老猴给我描述时哈哈笑:这货不仅自大,而且虚伪他问我:咱俩在学校交际够广了,怎么就没听过这货?老猴自诩是个文人,但性子直说话粗,简单的一天交往下来,“鸿鹄”到老猴这儿已经成“货”了可能学生太多吧,学校四个年级,一个年级七八百,在校生近三千人,一级的同学想要认全都不可能,何况学弟学妹。

我分析最重要的,还是他不出名,虽然人多,但学校的“校花”、各个年级的“级花”,包括每个班的“班花”,凡是有点姿色的,没有咱不认识的呀老猴感慨,像我这样的校园驰名人物,都没敢这样自我吹嘘,哼哼,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老猴是校文学社的,校报上发过一些“骚柔”的情诗,还被市广播电台播过那正是“朦胧诗”席卷天下的时代,北岛顾城舒婷在校园里人人能颂,那时候的女孩子也比现在单纯、有理想,一听说“诗人”女孩子的眼睛都直了,老猴因此在校园里嘚瑟了四年。

中午吃饭的时候,“鸿鹄”又让我们见识了一下他的不同凡响我们十几个单身职工一起下了宿舍楼,往食堂走,中途经过机关办公楼的时候,遇到几个穿着白衬衣的干部按照厂里不成文的规矩,双方人马是轻易不做交流的但“鸿鹄”把手一扬,亲切地打招呼:真巧呀简厂长,您也去吃饭呀!。

走在那帮人中间的中等个子老头,就是厂里的一把手简厂长他吃惊地转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看“鸿鹄”,总有两三秒吧,头一扭,步子没停走掉了光头强是电厂子弟,瞧不上“鸿鹄”的表现:你他妈别给丢人了,厂长是顺便打招呼的?一个厂子近千号人,他鸡巴能认识你!。

“鸿鹄”心平气和地笑:他很快就会认识我的吃饭的时候,老猴拿起“鸿鹄”的饭卡看,那上面有名字和照片:哦,你叫个高云霄呀……“鸿鹄”一口大蒜一口面,塞了满嘴的食物:这是我自己改的,我的志向就是,一飞冲天,直上云霄!。

半个月的入职培训后,“鸿鹄”他们这批新工都分到了运行分厂四个女生平均分到了汽机和电气,五个男生全给了锅炉,刚好一个班上分了一个说巧不巧,“鸿鹄”分到了我班,按照惯例,就成了我的徒弟上班第一天,我带他围着三台锅炉爬上爬下转了一圈,回到控制室,“鸿鹄”一句话把大家说愣了:师傅,汽包不是应该在汽机那边吗?。

光头强是司炉,从控制台扔给他一本《锅炉基础》“鸿鹄”翻了半天:哦,记错了作为师傅和学长,我认为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小高,这么低级的错误不应该——毕竟你受过四年的专业教育光头强哈哈笑:你这锅炉专业是汽机老师教的吧。

新工上岗的第一年只能做一些辅助性的初级操作,也就是零米设备的运行维护每天上班的主要任务,就是每半个小时巡视一遍设备,检查温度、油位、水位等的变化,确保处于正常值内其他的时间里,大家都挤在八米的锅炉控制室内,吹牛聊天。

忽然来了这么一个为自我为中心的“吹家”,很是热闹了一段时间,连相邻汽机班上的工人也过来听热闹不过三天,人就烦了,因为“鸿鹄”说来说去都是相同的内容,而且有的一听,就很离谱班长红毛问我,零米检查了没有?我除了带徒,自己也当了学徒,就是跟着光头强学司炉,赶紧从控制盘上下来,带着“鸿鹄”到零米巡视一圈,路上提醒:工作要自觉主动地干,别让人说,一说就显得被动。

“鸿鹄”点头不迭,但一坐回控制室聊天,就忘了他上班到第二轮的时候,就出事了那是个夜班,我忙着监控,“鸿鹄”倚在运行长椅上睡了一觉,也就两三个小时吧,给水泵被淹,导致二号汽轮机停运,全值上下二十多人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事故处理完。

车间主任老魏擦着额头的汗珠子,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好不到两小时,算不上事故;要是一旦破了全厂的安全记录,这事可弄大了周厂长把运行日志一把摔在地上:你还好意思说!这么低级的事故都能犯,你的现场是咋管理的?严肃处理当事人,杀一儆百,好好整顿一下你们运行上这个自由散漫的风气。

当事人是我因为“鸿鹄”还在实习期,不是正式工除扣了我三个月奖金,还要在大会小会上作检讨班长红毛也被扣了一个月奖金,一肚子的别扭,呲着满嘴的黄牙,给我甩脸子:你那徒弟靠不上就别指望了……整天替你们背黑锅红毛是个复转军人,但长得毫无子弟兵的英雄气概,獐头鼠目,形容猥琐,上班五六年才当了个班长,趾高气扬地以为当了个县长。

我去年上班第一天,就受不了他呼来喝去的样子,明里暗里跟他对着来,所以两人关系一直不对付这时我也把脸拉下来:你把话说清楚,黑锅替谁背?红毛和我大眼小眼对瞪了一会,先把眼光收回,不屑地哼一声,拿上班长日志,门一甩,到另外一个锅炉控制室去了。

事前事后,“鸿鹄”像个局外人一样,一句担责、道歉的话没说过,该吃吃,该睡睡我说了几次劳动纪律和注意事项,他听的时候很认真,还一边点头一边做笔记,但事后依然故我遇上这么一个活宝,我除了自叹命苦,真是没辙老猴说,操,还有这样的学徒工,我来给他上上课。

老猴在另外一个运行班,和我一样当了一年的零米值班员,带的徒弟很给力,这都几个月了,再没有在零米操过心他和“鸿鹄”谈过话后提醒我:这货不安心给你当徒弟,他认为零米这种简单的工作不适合他,他要干,就干那种科技含量高的。

我好奇,锅炉运行上有屁的高科技含量老猴说,他想直接学司炉那,红毛也不能呀,我不认为班长对“鸿鹄”有好感哈哈,老猴笑,你他妈整天就知道打篮球,这货请红毛喝过多少场酒,你知不知道?虽然我不高兴红毛还是开始给“鸿鹄”安排新的工作了,上班到这边报个到,就带他到另外一个控制室去学习司炉操作。

这天我把两人拦住了,“什么意思?”我问红毛手背后,头扬起,摆出领导的架子:班长有权决定每个班员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我压住怒火,问“鸿鹄”:你呢,什么意见?“鸿鹄”看看我,再看看班长:我听班长的我呵呵冷笑,再问红毛:小高给我当徒弟,先从零米开始学习,是不是你说的?。

红毛不看我,看着控制盘:班长有权调整每个班员的工作岗位我一拳砸过去:调整你妈个×!红毛毕竟当过兵,也不是吃素的,迅速反击,两人立时打做一团其他人见状赶紧拉开喘过气来,我感到脸上热乎乎的,一摸,血看红毛时,也是满脸的血。

好在都是皮外伤时间不长,值长、车间主任、支部书记都来了,安顿好现场工作,把我们几个叫到车间,老魏主持,一个接一个诉说老魏他们几个又关上门议了一会,宣布处理结果:第一,因为我先动手,我的伤自己负责;还要负责给班长看病,并向他承认错误。

第二,高云霄还是从零米值班员开始学习,不能乱了规矩第三,为保持安定团结的良好局面,经研究,我班和另外一个班调换班长老魏从眼睛上方一个个看我们:要是不服这个处理意见,只能把问题交到厂里去了一旦让厂里知道,别的不说,扣奖金是少不了的。

红毛更怕厂里知道,班长和班员打架,你说是谁的问题……于是双方都欣然接受我上前一把拉起红毛的手,使劲地捏,起劲地摇:班长对不住你呀,不打不成交哇…… “鸿鹄”一旦安下心来,很快也就胜任了这份工作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快要过年了,想回家的职工,都在盘算请假的事。

运行岗位没有假期,过年要想回家只能请假,请假还必须找好“顶班”的人,也就是得有人代你上班我去年因为是学徒工,厂里不给假没能回家,就想着今年一定要回至于“顶班”人选,就是徒弟“鸿鹄”,因为他在实习期,春节没有假。

按照班里以前的惯例,我把春节这个月的奖金、节日补助给他,他替我上一轮八个班调换过来的班长是个老好人,遇事总是“抹稀泥”这种换班的事,给他说好了,他来统一安排他和“鸿鹄”说了,“顶班”对学徒工来说,是个好事,班照常上,还多拿几百块钱。

“鸿鹄”不傻,一口答应过了几天,“鸿鹄”在班上忽然问起每个人的工资情况,了解得很细,专门到车间会计那里要来上月的工资条,密密麻麻的数字,他一条一条趴在上面看核对完了,情绪不高我以为他嫌自己工资少,安慰他:等到明年七月份,你们实习期一满,也跟大家差不了多少。

“鸿鹄”不吭声,下班以后单独去找班长再一次上班时,班长特意拉我到僻静处,问我:小高不乐意顶班,他认为你给的少了你准备请八个班,你每月工资是1108元,春节那个月是22个班,平均下来,你每个班的工资是50元,八个班下来也就是400元。

小高认为这个钱也应该给他,你看……我仰头看看偌大的厂房,长出一口气,反问班长:你看呢,该不该给?班长尴尬地笑:现在的孩子嘛……我说:你别为难我不找人顶班了,我请假班长劝:别呀,请假损失多大呀,除了月奖,以后的季度奖、安全奖、年终奖都受影响的,就这一轮班的假,怎么着也得损失你三四千。

你就给他400元,不是皆大欢喜嘛我说:我宁愿多损失,也不想再跟这货打交道对了,还有一点,你给他重找个师傅,有他给我当徒弟,我嫌丢人等我春节后再上班,“鸿鹄”已经调换到别的班去了,可能班长感觉不对,给车间汇报了,提早把不稳定因素消灭在萌芽状态。

好事我和“鸿鹄”,正面的接触到此为止虽然两人还在一个单位一个部门,不碰面是不可能的,但只要看见他,我就做出无视的架势他打招呼,我也不理老猴不理解:何必呢?跟这货打交道挺有意思的呀,生活中不能少了乐趣呀但我就这脾气,见谁烦了,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反感,从小到大不会、也不想伪装和遮掩。

而老猴故意似的,还总爱在我面前说所以以后“鸿鹄”的事,都是听来的说他实习期一满,时间不长,就当了副司炉半年过去,又被破格升做司炉原因也简单,老猴绘声绘色,好像他亲眼目睹一样:这货真舍得送呀,头年春节给老魏,光烟酒就花了三四百。

他当时还在实习,一个月也就挣屁大点儿……又过了一年多,其时我因为篮球特长到厂工会当了文体干事,“鸿鹄”也已经当了班长,是锅炉运行上最年轻、领导最认可的班长但有一点,影响到“鸿鹄”的展翅高飞,就是他入不了党。

“鸿鹄”说过一句话,几乎成了有志青工们的座右铭: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对我们新时代的青年来讲,这“好风”就是入党因为厂党委有个规定:发展党员必须召开支部党员大会,有三分之二的党员同意才行“鸿鹄”在领导那儿一片叫好声,到群众这儿却是基础太差,每次投票都过不了。

老魏在支部会上敲打:我们看每个同志,要多看人家的长处、好处,不要抓住一丁点问题不放老猴放了个炮:如果是一泡屎呢?有啥好处老猴技术过硬,又爱读书写作,但因性格原因,不受领导待见,多少年了,还是个司炉老魏喝口茶,慢悠悠地回复:一泡屎就没用吗?庄稼一朵花,全靠粪当家。

有的时候,我们就缺这一泡屎除了入党,“鸿鹄”还有不顺的地方,就是找对象电厂在郊区,城里的姑娘不愿意搭理我们本厂的男女比例又严重失调,每年分回来几个女学生,狼多肉少,稍不留神就被一抢而空电厂所在的镇子虽然不小,但镇上农村户口居多,可选的余地也不大,所以在电厂,找对象难是个共性问题。

“鸿鹄”尤甚,长得还算是一表人才,但姑娘们和他接触几次,都不愿意了,问起来,原因大同小异,嫌他假模假式,活得太累穿衣戴帽,各有所好有人讨厌,也就有人欣赏“鸿鹄”这款式的1998年我结婚的时候,“鸿鹄”不请自到,还带来个女的。

这女的身材臃肿,姿色平平,但跟“鸿鹄”一样,派头很足,“势”扎得很硬,在我的婚礼现场,像大领导视察灾区一样满脸的严肃和凝重,几乎不怎么笑,说话也是一唱三叹,助词频出:啊,这个,恭喜,那个,不错……我皱着眉头安排这两位坐下,拉下脸问老猴:怎么回事?谁让他来的?

老猴是当天的“总管”,来宾名单是我拟的,但人都是他通知的老猴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哇,人家要来我能拦住吗?妻子在边上捅我:那有你这样的主人,上门都是客;人家能来,说明人家已经放下了,你还小肚鸡肠的,不好妻子是电厂子弟,知道我俩以前的过节。

我不好再说什么老猴却是忍俊不禁: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细看这俩货,还真是般配,神似呀!没过几天,老猴已经摸清那女的底细,竟然出自本地的一个“豪门”她的三爷爷是个老革命,建国后官至副厅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把全家大小都安排了位置。

他父亲也当到县团级,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儿子,从小就把她当男孩养,拿《新闻联播》当动画片看,会认字就读《人民日报》,从小学中学到党校(因为大学没考上),老爷子逐个打了招呼,一路班长当过来,终于成功地培养出了一个“事业接班人”,现在镇上当副镇长,是本市最年轻的科级干部。

和“鸿鹄”类似,这女副镇长事业得意情场失意,三十出头了,还找不到接手的下家,得有多着急不过也是,正常的男性,没有人会想着给家里娶一个整天板着脸、毫无情趣的“领导”那你的意思是,“鸿鹄”不是个正常的男性?我笑老猴。

老猴意味深长:那得看你追求什么!作为一个有事业心的男性来讲,“鸿鹄”这个选择太正常了再说了,他还抱两块金砖呢什么意思?女大三,抱金砖嘛那女的大他六岁呢我不得不佩服老猴的判断“鸿鹄”和这女的,从相处到结婚,也就不到三年时间;这期间,他的事业步入了快车道,一年一小步,三年大变样,从班长到值长、车间技术员,一路做到燃料科科长,创下了电厂干部提拔的最快记录。

我有点吃惊:以为企业能相对独立点,不想地方上的势力竟然如此强大!老猴难得说一句有内涵的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老猴这几年也没闲着,总算混进管理层,因为擅长写作这个特长,到车间当了技术员兼支部的宣传委员。

我夸他:大文人真有才,这话说的……什么意思?老猴给我分析:不要以为电厂是个独立王国,要进煤吧,要用水吧,要出灰吧,要排污吧……哪一项,不得跟地方上打交道,哪个衙门说句话,你都得当圣旨听当然,这货也就到这份上了,因为再上一步,就是从科级到处级,厂里做不了主,得省上主管部门说了算。

到了省上,地方政府的影响毕竟有限——除非他们家族在省上也有关系又被老猴言中“鸿鹄”在燃料科科长的位子上一坐就是两年多,不像以前那样火烧屁股地往上蹿了“反正他也不着急,这位置多好啊,”老猴一脸的嫉妒,“燃料科有多肥,你想都想不来。

”我是想不来我在工会干了五年多,找个机会应聘到了省城的上级机关有时老猴来电话,相互聊一聊老猴也已经当了宣传科主任,但就他那种脾气,到哪儿也都是干活的命,一点油水没有他就眼红“鸿鹄”的位置我提醒他,肉肥膏厚之地,必然风高浪大;安全起见,还是不要涉足的好;而且,以我对“鸿鹄”的了解,他在这个位置上出事是迟早的。

老猴却是越来越现实了,在电话里反驳:从企业到事业,从市里到省里,你倒给我说说,哪个是纯粹因为贪污出的事?我想想,一时还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但依然告诫老猴:人在做,天在看今天不出事,不等于明天不出事你等着看,就以“鸿鹄”的那种胆量和操行,他绝对能在这个位置上干出一桩“大事”。

老猴明显对我的说法不认可,哼了两声,一把挂断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大约四五年前,西安城里雾霾重重,有一年元旦,我约了老猴,开车带着一家人,躲回电厂所在的小镇上当晚吃过饭溜达,山里的空气果然好,妻子大口大口地呼吸,感慨还是山里好呀。

镇子变化不小,依山傍河,修了个挺大的广场,一帮大妈们正在兴致勃勃地跳广场舞细一看,不全是大妈,中间还有几个“大爷”尤其前面领舞的那个男的,跳得尤其好,姿势优美,动作舒展,伸臂,踢腿,扭腰,旋转……竟然是“鸿鹄”。

老猴说:都忘了告诉你——你走后第二年,“鸿鹄”就出事了,事还不小,但那些年,你知道的,都被压住了,说是为了“保护干部”厂里肯定要处理呀,就把他调到后勤部门当了个主任助理,待遇还保留着,怕他乱咬;其实就是养起来了,没事干,也没啥权。

消沉了一段时间,好几年不见他听说出去开过公司弄过工程,但做啥啥不成——我说:商场可不好混就他那牛逼哄哄的样子,开个妓院估计都能赔了是呀,他也好意思,给人说像他这种性格,天生只适合当劳心者,也就是当官后来电厂关停的时候,分流的三家单位都没人要他。

没办法,给他封了个留守办主任,就留在这里了再看见他,就是在广场上这十多年跳下来,已经成了市里赫赫有名的广场舞领队,还代表市里参加过省上、全国的几次活动,获过奖,上过电视的他老婆呢,那个副镇长?哦,已经是某市的市领导了。

“鸿鹄”出事以后,两人关系就日渐冷淡,听说现在,也就保留个夫妻的名分我静静地望着沉浸在舞蹈中的“鸿鹄”,忽然笑了,指给老猴和妻子看:你们瞧,从相识到现在,我第一次发现,他还真的像个“鸿鹄”。

光头强的爱情故事《熊出没》是个动画片,里边的主人公分别是正面人物熊大和熊二,反面人物光头强我今天要说的这个光头强,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只有因为他患了严重的头皮癣,头上一片一片的秃斑,索性就理了个光头,整天明晃晃地招摇过市;又因为他姓强,原来的名字就被人忘记了,包括他自己,别人问起来,他胸脯一拍:我。

——光头强呀!我俩年龄差不多我刚分到锅炉运行上班时,跟着他实习,说起来还算是我的师傅,但因为他不是正式工,也就很客气,坚决不让我叫“师傅”:直呼其名,直呼其名,叫我光头强我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上班干活有多大力出多大力,下班一起喝酒也从不藏着掖着。

时间不长,光头强给我挑大拇指:可交下了班就喜欢找我和老猴玩三人一起打牌、喝酒、打球、跳舞电厂在一个小镇上,离县城好几十里路,业余生活乏善可陈,唯一的乐趣就是每周六晚上厂工会组织的舞会,除了本厂的职工,镇子上的青年男女也一哄而来。

保卫科拦了几次,眼看拦不住,也就不管了外人一来,舞厅的秩序可想而知,几乎每周都会发生冲突我就见过一次,“厂花”韩美丽被一个小混混拉着强行要跳舞,有韩美丽的追求者当然看不过,上去“英雄救美”,舞会散场一出门,就被拍了一砖头。

一旦打起架来,多数情况下,都是电厂的人吃亏,因为职工们相对守规矩,而这帮闲人不一样,从小就打打杀杀的也有例外,就是光头强在场的时候,他会站出来,上去抱住闲人又是勾肩又是搭背的,连说带笑就把事摆平了原因说起来也简单,他是镇上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小时候一起混过,这帮闲人多多少少都认识他。

电厂在本地长大的子弟不少,但像光头强这样有影响的不多而他很少去舞场,想想也理解,年轻轻的,顶个大光头,长得也一般,不是很招女孩子喜欢我在学校的时候学过交际舞,算是正规科班出身,在舞会上就非常“拉风”,抱着韩美丽或者其他漂亮的姑娘满场转,华尔兹、探戈、伦巴……小混混就盯上了我,跳舞的时候故意撞一下,或者挑衅地在我身边转来转去,我都忍了。

但有一次,一个小混混故意往我身上掸烟灰,惹得我一时兴起,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还没顾上理论,呼啦一下这帮人就把我围了,几双手同时揪住我往门外拖拉扯的功夫,光头强闻讯赶来,哈哈笑:大水冲了龙王庙,松手松手一家人。

把烟往一个个嘴里塞过去,连拉带拽算是把我解救出来我打篮球出身,虽然个子不高,但很是灵活,从小到大架也没少打,一对一单挑不怵,但怕打群架好汉难敌四手,英雄也怕群狗我就很感谢光头强,想着请他喝场酒他倒提议把几个混混的头目叫上,酒桌上把话说开,避免以后的摩擦和别扭。

想着和一帮正眼都瞧不上的小流氓推杯换盏、称兄道弟,我极其反感光头强劝我,在人房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只是不同意光头强就说,单独请我就算了吧,你还是学徒工,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不过还要提醒你,小心一点为好,这帮混混放出风来,早晚要收拾你。

我找到厂里的保卫科,保卫科长老张长篇大论讲了一通和属地老百姓搞好关系的重要性:不让他们进舞厅,他们就不让煤场拉煤、灰场出灰,都是些小孩子,又不上学,又没工作,闲得无聊,惹他们干吗?我只能随身带了一把刀防身,快两尺长,沉甸甸的藏刀,专门到城里买的(后来这种刀被管制,不允许交易了)。

看看过去了半个多月,几乎都忘记了这茬,有天下夜班出了生产区,到生活区还有不到半里地,凌晨两点,路上黑乎乎的,拐过一道街角,忽然听得耳后生风,我下意识地往前一窜,“啪”的一声,一根木棍硬生生砸在地上被折断。

紧张之下也顾不上害怕,我反手抽出藏刀玩命挥舞,对方有三四个人,偷袭不成迅速撤离,我提着藏刀在后大喊,追了总有半条街,被光头强和一起下班的师傅拉住:好了好了回吧,你又没吃亏光头强安慰我:这帮小子下手真黑,想想这一棍要实打实砸在你头上还了得;不过经了这一回,知道你也不是好惹的,估计他们也不会再骚扰了。

我倒憋了一肚子火,留心找那次舞厅发生冲突的主要人物李亨,就是往我身上掸烟灰那个,有一天趁他一人在街上走,我上去二话不说,一脚撂倒,骑在身上一通砸,打得那小子后来连叫也叫不出来,住了半个月医院当然,我也被镇上派出所拘留了七天,除了给李亨看病外,还被罚了五千块钱。

要知道,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不到半年,每月挣不到三百块这笔钱没敢问家里要,还是车间老魏出面,从厂里财务上借了三千元,剩下的,老猴和光头强牵头找工友们凑起来的老猴和我四年同窗,又是一个宿舍,关系铁自不用说,但光头强也这么出力帮忙,我就很是感谢。

老猴也说,别看光头强看起来咋咋呼呼的,其实人真不错光头强弟兄三个,都不爱上学,老大接了他爸的班,成了正式工;老二好不容易上了电力技校,回来也是正式工;只有光头强混得最惨,在锅炉运行当个临时工好在他爸临死前特意交代,把家里唯一的房子留给了光头强,至于老母亲,则由三个儿子共同负责养老。

光头强和正式工一样辛苦,收入却不到正式工的三分之一,他自是瞧不上这份工作,但没有别的门路,暂时也就这么混日子他告诉我,也花钱找了厂长厂长的答复是,他也没办法,实在不行,让光头强去当兵,复员回来了,厂里每年都有接收复转军人的指标,说不定还能解决。

光头强骂一句粗话,这个狗日的没办法!招待所陪他那小姑娘怎么就解决了?我笑,谁让你不是女的光头强也笑,就是女的,长成我这样子,估计也不好使我从派出所出来不到一个月,就快过年了学徒工没有假期,也没有奖金我一个人。

待在厂里,闲着也是闲着,除了给我班一个师傅“顶班”外,还答应了相邻班上一个师傅的活儿,这样一来,春节期间我一人要上两个人的班,每天除了睡觉,大多数时间都在班上,不过也好,一忙起来就不想家了,再加上,给两个师傅“顶班”,一个假期下来,我能挣小一千块钱。

说是不想家,除夕当晚,我在昏暗无人的零米平台大哭了一场,毕竟是一个人首次在外过年擦干眼泪回到八米平台的控制室,先是厂领导慰问,挨个握了一遍手,撂下两包瓜子两盒烟,再是食堂送来除夕晚上的饺子等这些人都走了,光头强变戏法似的从大衣兜里掏出一瓶老“太白”,班长红毛“哎哎”两声,紧张地左右看看:小心呀别让人逮住了。

光头强说:怕毬!这些当官的,肯定都回家看春晚喝酒去了红毛说:你他妈是不怕,一个临时工,大不了拍屁股走人;我们可不行呀红毛这样说着,拎起来就是一口一个班上九个人,都是老爷们,也不嫌弃,就着瓶口轮换着喝到我这儿,用手掌把瓶口擦了又擦,把酒倒到杯子里。

红毛看不过眼,说我,白酒就是消炎杀菌的,你们这些学校毕业的讲究真多光头强帮我解围,人家做得对,万一谁有传染病呢?注意一点,对大家都好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平日里近百人的单身职工楼,剩下不到十个人,不过倒是安静了好多。

快到中午,我和老猴才起床,单位的大食堂已经关了,生产上的小食堂又离得远,两人正准备煮方便面,门一推,光头强端着一盆饺子进来,进门就吆喝:有酒没有?有酒没有?酒当然有,三个人“饺子就酒,越喝越有”,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盆饺子干掉了。

我和老猴都有点感动,夸光头强:你比支部呀、分会呀这些组织更可靠,关键时候忘不了弟兄们光头强嘿嘿乐:那可不!我妈包了半宿,早上煮了几锅,我嫌家里太吵,捞了一盆就出门了光头强的两个哥哥都结婚生子,都在一个单位,想必大年第一天都回家了。

听说他们弟兄间关系比较紧张,主要是因为老母亲要求两个哥哥不光出力,还要出钱,解决光头强的工作和婚姻两大问题两个嫂嫂不乐意:凭什么?谁挣谁花!再说了,他还有一套房子呢光头强就不愿意和两个哥嫂相处,能避则避。

吃了这盆饺子,老猴对光头强的认识又上了一层楼,背地里给我说:光头强如果是个正式工,可了不得,发展要比咱俩快我不以为然:不见得吧,毕竟没有多少文化老猴冷笑:文化顶个屁别看光头强智商虽然一般,但情商很高,不管和谁相处,都让人感觉很舒服;包括给领导拍马溜须,也和别人不一样,做出来就是那么自然、真诚。

我想一想,还真是的,大到生产副厂长,小到班长,对光头强都是笑脸有加甚至有一次,简厂长难得的到现场来一次,班长红毛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光头强倒是振振有词:厂长您真是贵人啦,你不知道今天这锅炉从早上起就呼呼地烧,满负荷出力,多发了多少电呀;啊呀我还奇怪呢,这煤也是昨天的煤,风也是昨天的风……。

厂长呵呵笑:那以后,我要多到现场来了所以虽然是个临时工,红毛对光头强还是高看一眼班上该有的小福利,茶叶、手套、肥皂这些小零碎,正式工有的,光头强也有光头强对班长也很给面子,处处维护着红毛的权威比如我和红毛不对付,只要一发生口角,他总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当面打圆场,背后劝我:何必呢,红毛这人挺不错,即便爱摆谱、爱扎势、架子大,也要理解嘛,毕竟刚当上班长……。

但苏明霞出现以后,光头强再也不这样说了他和班长,成了一对情敌苏明霞是第二年分来的技校生,依我看来,很是一般,身材臃肿,皮肤暗淡,高颧骨,厚嘴唇,还带点罗圈腿不知有什么好,光头强一见之下,竟然就被迷上了我问他,光头强反而质疑我:眼瞎呀?这么漂亮的!。

那,韩美丽和她比呢?我把“厂花”搬出来两种不同的美,没有可比性光头强答复的倒利索我才知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真不是一句闲话苏明霞分在汽机运行上,说起来不在一个班,但在一个值,上下班时间是一致的自从来了苏明霞,光头强上班就魂不守舍,时不时戴顶工作帽,溜到汽机控制室里,没话找话地搭讪,设法和苏明霞接近。

他是老师傅,苏明霞自是不敢怠慢,给他把茶泡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陪他聊这个时候,我和光头强已经相处了一年,以前也见过他给女孩子献殷勤,但都没有这个用心,看来是动真格的了我和班上的其他师傅就积极献计献策,要给人家主动打饭呀,要多到人家宿舍去谈心呀,要找机会拉出去爬山看电影呀。

红毛刚开始也帮着出主意,女孩子都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你要弄点浪漫的出来光头强真听进去了,下了班就抱着一把破吉他,坐在人家宿舍里弹一个宿舍三个女孩,那两个都瞌睡地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光头强心无旁骛,继续他那五音不全的表演。

直到楼管大爷拎着耳朵把他拽出来:不长眼呀你,都几点了!女职工住在一楼光头强就坐在苏明霞窗外的花坛里弹,这下烦他的人就更多了楼上“哗”一盆水下来,浇的光头强成了落水狗,他抹一把脸上的水,张嘴想骂我赶紧拦住,指指苏明霞的宿舍,劝他:注意素质,注意形象,行了,今就歇了吧,别扰民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想转过天来,女职工一投诉,楼管大爷一认真,所有男职工一律进不了女工宿舍光头强就只能坐在花坛上弹吉他了电厂不到成千人,他这招使了不到三天,闹得厂里尽人皆知在他这样凌厉的攻势下,我不知苏明霞怎么想,我只知道红毛越来越不高兴了,在班上嫌光头强窜岗溜号:你的工作岗位在哪里?出了问题谁负责?。

这种公开的训斥以前没有过,让光头强很是下不了台,同时也奇怪,怎么忽然就较起真了呢?老式的锅炉操作非常简单,调整好给煤、给风,正常情况下,几乎一两个小时都不用管它老猴消息却是灵通,悄悄告诉我:听说苏明霞并不喜欢光头强,但驳不开面子,态度模糊了一段时间,看看光头强闹得满城风雨,很是担心,就找到班长红毛希望管管光头强,没想到这两个一来二去的,对上眼了。

现在两人一下班就到城里玩去了,留下光头强一个傻不啦叽还坐在花坛上弹吉他我靠!红毛怎么能和光头强比,个子矮小,黄发黑牙,形容猥琐光头强除了头发少点,依我看来,再挑不出别的毛病不过再想想,只能说明苏明霞是个非常现实的女人,红毛是正式工,还是班长,收入几乎是光头强的三四倍。

我以为光头强听到这消息会怒不可遏、暴跳如雷,不想他听完后,一语不发,静静地坐了小半天,几乎抽了一包烟,我们宿舍像着了火似的老猴说:真的骂了、哭了、闹了,反倒没事了;他这个样子,可见用情至深,受的是内伤,时间长了,容易憋出毛病。

我俩能怎么办?只能弄几捆啤酒陪他喝,一边大骂苏明霞有眼无珠唯利是图、红毛不讲义气夺人所爱光头强三两下就把自己灌多了,语无伦次地给我俩解释:不能骂苏明霞,她不是那样的,她说过真的喜欢我,多好的女孩子呀……说着说着,嚎啕大哭。

我和老猴面面相觑,看来他和苏明霞之间,不是外界所传的那么简单光头强失恋是九月份的事他安安静静地上了两个月班,再没有找过苏明霞,也没有和红毛正面冲突过我们都以为他走出来了,不想十二月初的一天,天气已经开始冷了。

他请我俩喝酒,展开一纸“入伍通知书”:哥两个,喝完这场酒,下次喝,不知就到啥时候了我俩吃了一惊,才知他早有参军的想法,一直拿不定主意而已苏明霞这事一出,倒坚定了他的决心刚好十月份开始报名,他就瞒着大家,报名、体检、政审,走完了一应程序。

我俩有点不舍,不过想想当兵也好,一来复员回来有望解决他的职工身份,二来离开苏明霞,眼不见心不烦,时间一长,啥坎都过去了光头强应征入伍,也给电厂脸上贴了金厂里组织了热闹的欢送仪式,厂大院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光头强穿一身崭新的军装,胸前一朵大红花,比平日里精神了好多。

工会主席领着一帮人挨个和光头强握手,我和老猴排在最后,看他东张西望、神不守舍的样子,批评他:别找了,她怎么好意思来光头强一脸神秘的笑,从兜里掏出个花手绢,一股廉价的香水味扑鼻而来:那也说不来呀,昨晚她还专门送我这个,虽然啥话也没说,但她的心意我知道。

我一点希望也不给他:知道个屁!这女的不好意思,只是表达个歉意而已老猴跟上:就是!你就死了这份心吧送走光头强,老猴感慨:女人这东西吧,真他妈难琢磨,要跟你来真的,你不乐意;人家要走了,你又来骚情我说:难怪有句俗话,女人心海底针嘛。

刚开始,我们之间还来往过几封信,知道两个多月的新兵训练之后,他因为有电厂工作经历和电工技术,被分到了通讯连他在信里的口气,一如他平日里说话:这兵说起来发报爬电杆,其实是给领导当服务员我服务的就是我们连长,每日里主要的工作,就是负责照顾首长的饮食起居,包括晚上洗脚,白天倒尿盆。

他妈的,我妈我也没这么伺候过!老猴叫好:给领导贴身服务——光头强这下有机会发挥他的长处了听说这些年部队上比地方上还黑,光头强能说会道,又会来事,说不定领导看上他,给转成志愿兵,就在部队上留下了我倒是关注信上的另一句话:通讯兵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接触到话务员。

话务员懂不懂?就是女兵呀!我笑着指给老猴看:看来,这下算是把苏明霞放下了老猴说:好像部队上不让谈恋爱吧要提醒他一下,别因为这个犯错误我在信里逗他:在部队上你就老实点,多挣点荣誉是正事,别他妈在男女问题上犯事,小心上军事法庭,把你小子阉了。

后来时间一长,大家都懒得写信,就过年寄张明信片了事总有两年多吧,相互之间音讯寥寥不想就在光头强快服役期满的那年,夏天正热的时候,趁着夜色,光头强竟然灰溜溜地回家了我和老猴闻讯赶去,一问之下,果不其然,被老猴不幸而言中。

光头强不只是谈谈恋爱而已,他跟那个女兵已经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再小心谨慎也做不到滴水不漏,被上级暗中巡查时发现了,对他印象很好的连长也表示爱莫能助于是,两人一齐被部队除名光头强的老母亲气得长吁短叹,两个哥哥也是怨声不断。

我和老猴只能安慰他们:这事咱不对外说,也没人知道光头强大哥冷笑:知不知道无所谓,最重要的问题是他连个复员退伍的身份都没有!二哥随声附和:就是,你当兵去干啥你不知道?就为了舒服一下子,把一辈子的前程搭进去。

疏不间亲人家家人之间的争执,我和老猴作为外人,就很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两人一唱一和,光头强脸就变了,手摆得像风扇:走吧走吧,我的事用不着你俩管两个哥哥好像巴不得有这句话,一边往出走一边哼哼:好像我们爱管似的……。

避开家人,问他下一步怎么办?光头强闷着头狠抽一口烟:首先要做的,是到四川农村去,把那个女孩子找到,我要对她负责任你妈同意吗?我问她肯定高兴,一分钱不花,给她领回个儿媳妇多好的事!对呀!我和老猴怎么就没想到这层,祸福相依,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

他妈一直操心的两大问题,现在不就解决了一个吗?一个多月后,光头强意气风发地领着个女孩回来了这川妹子说不上多漂亮,但跟苏明霞比,可是强多了而这个时候的苏明霞,孩子也有了,更见臃肿,甚至有几分邋遢她在街上见到光头强两个,主动问候,拉着川妹子的手,说长道短,很是亲热。

我和老猴齐齐摇头:女人呀,真他妈看不透!一场简单的婚礼后,光头强又原样回到锅炉运行上班新来的厂长开始不答应,架不住光头强的母亲到办公室一哭一闹老职工的孩子嘛,临时工都不让人干,你让人家活不活?日子流水一样,转眼就是三年多。

到了上世纪末,国内大规模上火力发电厂,尤其内蒙、新疆这些地方的煤矿,大家一窝蜂地建电厂班里唯一的一份《中国电力报》上,见天都有招聘熟练工人的信息忽然有一天,光头强在班上通知大家:到这个月底,他就要离开这儿了,因为他已经应聘上了内蒙一个电厂的司炉,要到那儿去上班了。

待遇嘛,不用说,当然是正式工大家都为他高兴,班里专门组织了酒场欢送那时我已到厂工会,也应邀参加红毛虽到别的班当了班长,也闻讯赶来,几杯白酒下去就晃晃悠悠,抱着光头强不撒手:好兄弟呀,哥哥对不住你呀……光头强一脸别扭,他不喜欢这种过分的亲热和坦白。

老猴分析:现在看来,在苏明霞这个问题上,反倒是红毛没有放下,他始终觉得当年有愧,借此机会说出来,也好,去掉这个心病我倒以为,从红毛的这个表现来看,这人也不像我们印象中那么品质低劣人,最怕的是无耻,没有愧疚、廉耻之心。

几乎前后脚的,我也离开了电厂,因为自那年我把街上的小混混李亨痛打了一顿之后,这几年来,麻烦就没断过,不是自行车接二连三被盗,就是家里的玻璃屡屡被砸到了晚上,我轻易都不敢上街老婆实在受不了,整天唠叨,这要有个孩子可咋办?刚好上级单位大张旗鼓地招聘,我四处托人,几乎把上班这几年的积蓄全部花光,才顺利地“招聘”到了省城机关。

第二年,老婆也如愿到了省城,不过进不了机关,只能在一家利益相关方那里干临时工虽然现在交通便利,通讯发达,但这十几年来,我、老猴、光头强之间,联系也不是很多,毕竟分开的时间越久,能聊的话题也就越少老猴还好,时不时到省城来,两人还能喝酒聊聊天。

光头强虽然加了微信,也只是逢年过节打个招呼,有事通报一下,知道他已经当了一个什么主任,川妹子还在城里开了一家服装店,生意做得挺好,收入不比他少;但因为相隔遥远,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这个小说初稿完成以后,通过微信发给光头强,让他先审一下。

他提出两点意见:第一,我后来找到一个秘方,现在都长头发了,别提“光头”行不行?第二,苏明霞有你写的那么丑吗?好好想一想,你这个瞎子!(本文为节选)注:本文发表于《延河》杂志2022年2期中篇小说榜本文配图来自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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