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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然而怒(赫然而怒赫什么意思)原创

與其琢磨其「精確定義」,不如讀一遍《人間詞話》,順便讀幾首詞。

赫然而怒(赫然而怒赫什么意思)原创

 

《人間詞話》札記二:關於「定義慾」▣文/鄧軍海壹今世論家讀及《人間詞話》開篇,素喜為「境界」二字下一定義,每每各執一端,爭論不休論家似乎忘記,以自個所定之義代入「詞以境界為最上」,則幾不成話矣譬如,十有八九之文論專家均以為「境界」即「意境」,「意境」又是所謂「情境交融」。

試用代入法,將「境界」二字換為「意境」或「情境交融」,《人間詞話》首則則會成為如下模樣:詞以意境(或情境交融)為最上有意境(或情境交融)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詞所以獨絕者在此若《人間詞話》所言之意不過如此,試問,此書還可讀否?。

其餘定義,如「意象」(葉朗),「作品中的世界」(李長之),「鮮明生動的藝術形象」(張文勛)、「經過藝術家的主觀把握而創造出來的藝術存在」(李澤厚),若逐一代入,則更為不堪矣贰據傳,伊索曾為奴隸,主人乃一貴族哲學家。

一日,有貴賓造訪,主人命伊索做最好的菜伊索就做了一道百舌羹主人怒伊索言:「最好的東西是舌頭,我們靠舌頭講話,感謝上蒼和析求保佑舌頭說出真理,舌頭唱出最快樂的歌我們靠舌頭交流思想,創造出人間奇跡」又一日,有不速之客造訪。

主人命伊索做一道最不好的菜伊索也做了一道百舌羹主人更怒伊索言:「舌頭最壞它阿諛奉承,散布謊言,造謠生事,誹謗好人,引誘良家婦女,敗壞世風是舌頭播種不和,挑起爭端,製造戰爭」(見《世界經典文圖寓言故事》希臘卷之序言《伊索的傳說》,吉林人民出版社,1996)。

於是就有了「最好的東西是舌頭,最壞的東西也是舌頭」的典故「舌頭」,在此代表語言法國文人蒂博代解釋此典:「當它代替了其他的一切的時候,如同在議會裡為說而說一樣,他就是最壞的東西」([法]蒂博代《六说文学批评》,趙堅译,北京:三联书店,2002,第55页)。

近讀《人間詞話》,出於所謂學術研究窮盡資料之義務,搜羅翻閱今世理論專家雖不足充棟卻足可汗牛之論著,大有蒂博代所謂「為說而說」之感它們「代替了其他的一切」讀這些文字,迅即會陷入專家之口角裡面,既不見性靈,亦不見靜安先生。

孟子曾悲歎「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依愚見,充塞仁義非必異端邪說,絮絮叨叨就仁義說些不著邊際滿滿當當的話,亦可「充塞仁義」語言本可成為階梯,奈何在現代論著裡,卻成為墻壁此事大可究詰叁今世學人之所以孜孜於為「境界」二字下個定義,乃因他們不滿于靜安先生之不下定義。

之所以常常不滿古人著述之不下定義,乃因為他們相信,追求明確定義就意味著追求真理此一心態,美籍華人歐陽楨(Eugene Eoyang)《诗学中的两极对立范式:中西文学之前提》一文有生動描繪:現在的一種傾向是愛把分析性術語當作放之四海皆准的東西,而對不太容易加以精確定義的直覺性的描述語卻持懷疑的態度。

……彷彿劉勰論文(或思維)有別於亞里士多德便是他劉勰的過錯!或者是說,中國的傳統文人不思條分縷析明白論說以裨益後代學子(尤其是西方學子!),卻一味地在那漫談閒扯——這無論如何都是不夠意思的舉動誠然,中國的文學批評沒有亞里士多德或康德式的那種令人敬畏的清楚明白。

(見《北美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名家十年文选》,乐黛云、陈珏编选,江苏人民出版社,1996,第613页)然而問題是,「分析性術語」是否就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東西」或許那些「不太容易加以精確定義的直覺性的描述語」,並不比有精確定義的概念更「模糊」,而是有其獨有的「清楚明白」,雖然不是「亞里士多德或康德式的那種令人敬畏的清楚明白」。

至於古人為何拒絕下定義,渾然不怕現代學人瞧不起,西人宇文所安(Steven Owen)的這段話,也許是個很不錯的說明:現代學者,無論中西方,經常為中文概念語匯的「模糊性」(vagueness)表示悲嘆其實,它們絲毫不比歐洲語言中的大部分概念詞彙更模糊;只不過在中國傳統中,概念的準確性不被重視,所以也就沒有人需要維持那個愉快的幻覺:確實存在一套精確的技術詞彙。

就像西方讀者能識別「plot」(情節)、「tragedy」(悲劇)、「mimesis」(模仿)和「representation」(再現),中國讀者或許始終不能準確說出什麼是「虛」、「文」、「志」等等,但只要它們一露面,他們就知道是它們。

二者的差別在於:在西方傳統中始終存在這樣一種張力:一邊追求精確的定義,一邊追求它們在文學術語中的迴響(也就是它們在各種參照標準中的應用,而那些應用免不了與那個精確定義發生衝突);而中國傳統只看重「迴響」。

([美] 宇文所安:《中国文论:英译与评论》,王柏华、陶庆梅译,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第3页)以《人間詞話》為例,這段話至少可以說明:(1)「境界」或「氣象」等語,並不比「plot」(情節)、「tragedy」(悲劇)、「mimesis」(模仿)和「representation」(再現)這類屢有定義的概念模糊。

(2)古人見了它們就能明白,既能明白,又要精確定義作甚?(3)西人也並非一味迷信「確實存在一套精確的技術詞彙」西人此類迷信或許是現代學術獨有的一種「愉快的幻覺」現代漢語學術尤甚(4)帕斯卡爾,尼采,還有西蒙娜·薇依這類哲學巨匠,大概也能證明西人著述,並非全是「亞里士多德或康德式的那種令人敬畏的清楚明白」,還是很在乎格言短論之餘味悠長。

換言之,西人雖追求精確定義,但也承認言有所不及,「智有所不明」(5)讀古人書,須尊重古代傳統,切莫以今律古恰如以己律人,他人之身高體重會大都不合標準;以今律古,古人定會處處不順眼(6)所謂「中國傳統只看重『迴響』」,也許自有道理。

為「椅子」之類器物下定義,不用費多大力氣,所得定義即可了無爭議;「悲劇」之定義眾說紛紜,「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本容易令人心生惶惑,倘若再彼此攻訐詛罵,那也許更是非淆亂難辨真偽(7)所謂「迴響」,即古人所謂之「互文見義」。

古人解詩,常「以詩解詩」,臚列他人詩句以相對參,詩意自出肆不知是因為「沒文化」,還是自以為「有文化」,今世學人似乎有一種難以克制的「解釋欲」或「定義欲」,幾近強迫症的慾望N年前,小女上一年級偶爾瞟了一眼《語文》課本。

(人民教育出版社2010版),清人高鼎《村居》一詩赫然在列「村居」後面有個符號①,頁底也有個①,後面有一行小字:「在乡村里居住时见到的景象」小女上學時,這樣的解釋語句,是考點,要一字不落背下來可是,孩子三歲時,沒用兩分鐘,就背會了這首詩。

要背「在乡村里居住时见到的景象」這句話,我不知道小孩要用多長時間,反正我花多長時間都背不下來,因為感到惡心又是N年前,為2013年7月全国高等教育自学考试閱卷,《美學》卷子其中有一道名詞解釋,要求解釋「審美經驗」。

其標準答案出自當世美學名家所編教材:是指主体在具体审美活动中被具有独特性质的客观对象所深深地吸引,情不自禁地对之进行领悟、体味、咀嚼,以至于陶醉其中,心灵受到摇荡和震撼的一种独特的精神状态(朱立元主编《美学》,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第104页)。

看到這個「精確定義」,我想起了龍應台的一句話:「上一百堂美學的課,不如讓孩子自己在大自然里行走一天」(龍應台《親愛的安德烈》,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第42頁)同樣,試看《人間詞話》研究者為境界所下定義及相關論述,與其琢磨其「精確定義」,不如讀一遍《人間詞話》,順便讀幾首詞。

伍1926年2月,俞平伯將十七年前刊發於上海《國粹學報》上的《人間詞話》64則,加以標點,交付北京樸社印行《人間詞話》引起學界注意,即因此單行本(詳參彭玉平《俞平伯与的经典之路》一文)俞先生為之作序,今名曰《重印序》。

序文不長,四百字的樣子,頗值得今人一讀:作文藝批評,一在能體會,二在能超脫必須身居局中,局中人知甘苦;又須身處局外,局外人有公論此書論詩人之素養,以為「入乎其內,故能寫之;出乎其外,故能觀之」吾於論文藝批評亦云然。

自來詩話雖多,能兼此二妙者寥寥;此《人間詞話》之真價也雖只薄薄的三十頁,而此中所蓄幾全是深辨甘苦愜心貴當之言,固非胸羅萬卷者不能道讀者宜深加玩味,不以少而忽之其實書中所暗示的端緒,如引而申之,正可成一龐然巨帙,特其耐人尋味之力或頓減耳。

明珠翠羽,俯拾即是,莫非瑰寶;裝成七寶樓台,反添蛇足矣此日記短札各體之所以為人愛重,不因世間曾有masterpieces而遂銷聲匿跡也作者論詞標舉「境界」,更辨詞境有隔不隔之別;而謂南宋遜於北宋,可與頡頏者惟辛幼安一人耳,凡此等評衡論斷之處,俱持平入妙,銖兩悉稱,良無間然。

頗思得暇引申其義,卻恐「佛頭著糞」,遂終於不為;今樸社同人重印此書,遂綴此短序以介紹於讀者一九二六年二月四日  平伯就本文而論,頗可注意者有:(1)從未悉心體會過「詞」之微妙,似無資格羅織「境界」二字之定義;

(2)「深辨甘苦愜心貴當之言」,似亦非所謂「精確定義」所能涵蓋;(3)詩話詞話之類「日記短札」與專著論文這類「masterpieces」(長篇大論),似乎各有勝境,不可以彼律此;(4)「日記短札」之魅力正在其有「耐人尋味之力」,「讀者宜深加玩味」,孜孜于為「境界」下定義,為靜安先生敷衍一套理論體系,似有「強作解人」之嫌,更有「佛頭著糞」之虞。

俞先生出身名門(清代經學家俞樾之曾孫,詞學家俞陛雲之子),五四時期乃新詩運動之領軍人物,1923年出版《紅樓夢辨》奠定其紅學家地位,其詞學修養,亦是有目共睹考其交游,與靜安先生亦無特別之私交俞先生之序文,非但定非恭維,亦且恐非低調。

陆陶靖節《五柳先生傳》云:「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今人大都將此語輕鬆放過,或以為此表現靖節先生之放曠,或以為先生讀書不在意字句只在乎大意竊以為,此語正是讀典籍或大書之上佳之法「讀書當從識字始。

」《爾雅》之類字書赫然名在經書之列,靖節先生不可能不知陳寅恪先生終生諄諄告誡,「讀書先須識字」,大概也不是跟靖節先生唱反調只是初讀經籍,通了字句,亦有可能不「會」其「意」「會意」,往往可遇不可求,勉強不得。

一勉強,即有可能是「強作解人」《紅樓夢》第四十八回香菱學詩那段,或許可作靖節先生此語之腳註:香菱笑道,「據我看來.詩的好處,有口說不出來的意思,想去卻是逼真的;有似乎無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黛玉笑道:「這話有了些意思,但不知你從何處見得?」香菱笑道,「我看他《塞上》一首,內有一聯云:『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想來煙如何直?日自是圓的。

這『直』字似無理,『圓』字似太俗合上書一想,倒像是見了這景的若說再找兩個字換這兩個,竟再找不出兩個字來再還有『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這『白』 『青』兩個字也似無理,想來必得這兩個字才形容得盡念在嘴裡倒像有幾千斤重的一個橄欖似的。

還有『渡頭餘落日,墟里上孤煙』這『餘』字和『上』字,難為他怎麼想來!我們那年上京來那日下晚便輓住船,岸上又沒有人,只有幾棵樹,遠遠的幾家人家作晚飯,那個煙竟是碧青,連雲直上,誰知我昨日晚上看了這兩句,倒像我又到了那個地方去了。

」所謂「有口說不出來的意思,想去卻是逼真的;有似乎無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便是靖節先生所謂「會意」讀書之樂,端在這「會意」當中生活若無「會心一笑」,人與穿褲之猴何異?觀書若無「入目會心」,知識人又跟「讀卡器」何別?。

柒還是N年前,者也讀書會第一次逐字逐句讀《論語》,讀得很艱辛,光是字句疏解就費去了大半時間過了一年,有小朋友打電話給我,說一定要將讀書會堅持辦下去他說自己在暑假,生活中遇到了一點難題,近於絕望,此時突然想起了《論語》里的一個句子,頓時此句經文和他自己一道亮堂起來。

於是俺因之悟到了古人之所以讓稚稚幼童背習經文的道理——經典之所以為經典,大概就是因為它總在某個地方等你,等你「會意」,等你「明白」而現代學術津津樂道的「精確定義」,譬如上文所引的關於審美經驗的定義,大概根本就無此類資質。

捌沒想到一篇小札記,竟然「掉」了這麼多「書袋」已經如此之多,再添一個大概也無妨美國神學家赫舍爾曾區分看人與看物之不同:我們觀察人的方式與觀察物的方式不同對於物來說,我們是識別它;對於人,我們是與他相遇......思考一個物,就是思考我知道什麼;而思考一個人,則是思考我是什麼。

在感知一個動物時,我碰到的是「異己性」(otherness);在同一個人相遇時,我碰到的是「相同性」(familiarness);「惺惺惜惺惺」( [美]赫舍爾《人是誰》,隗仁蓮譯,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4,第30-31頁。

)假如讀古書,可以比作「尚友古之人」(孟子語),倘若讀書之樂恰在於「他鄉遇故知」(錢鍾書語),那麼,孜孜於定義,其實就是以看「物」之法看「人」——以為弄到了這個人的身份證號或電話號碼,就了解這個人假如一個人一無例外地以看「物」之法看「人」,那麼,此人離「物」想必已經不遠,甚至早已「物物而物於物」了。

若「對於人,我們是與他相遇」此語有理,面對《人間詞話》,首要之務便不是所謂「精確定義」,而是「相遇」、「會意」或「互文見義」玖為防止不必要之誤解,還得稍稍自我辯解幾下(1)本文並非反對現代學術本文只是想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現代學術規範也並非沒有潛在危險,精確定義並不一定意味著清楚明白。

(2)本文並非說一切都不可說不可說,讓學人都變成啞巴本文只是想提醒一下,言語亦有其限度:「可以言論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莊子·秋水》)若以論證或定義為追求真理之唯一途徑,氾濫之言語有可能就成為「充塞仁義」之罪魁。

藉用路易斯《裸顏》結尾的話來說,就是「一切都是言辭……」(3)並非中國古書需要「會意」,即便是西人謹嚴之哲學,亦需「會意」上文所說之理,其靈感首先來自多年前閱讀福柯對現代「推論話語」(discursive)之批判;。

(4)從事教育的人,大都不思考學堂教育之所不能有的東西,可「言傳」,可藉講說教授;有的東西,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教不了,老師所能做的,也只能是提點,而不是傳授(5)就《人間詞話》而言,老師所能提點的充其量也就是「互文見義」,至於「會意」或「相遇」,則是學生自己的事。

(6)至於屬於「推論話語」之定義,也並非不能助人「會意」,只是跟「互文見義」相比,可能離「會意」稍遠或很遠假如「定義」只是為定義而定義,那簡直就是障礙了拾至於如何「互文見義」,「互文見義」又如何幫助你我「入目會心」,大概不是這篇札記的任務。

雖如此,講一段軼事,或許有所幫助1954年12月27日,傅雷致函遠在波蘭之長子傅聰,諄諄叮嚀,在刻苦習琴以備大賽之餘,不妨讀一讀《人間詞話》,算是修習音樂的「詩外功夫」:「開發性靈,此書等於一把金鑰匙」開發性靈,一般說來,跟現代學術無關,能開發智力就不錯了。

只是傅雷接著又說,這把金鑰匙易得而難用:「《人間詞話》,青年們讀得懂的太少了;肚裡要不是先有上百首詩,幾十首詞,讀此書也就無用」(《傅雷家書》增補本,三聯書店,1984,第51頁)既如此,又為何記著給「境界」二字下個所謂「精確定義」?。

2017年3月28日於津西小鎮樓外樓

END编辑:王梦迪推送:者也编辑部版权声明文章及图片经作者授权,发布于公众号zheyedushuhui一切版权归作者所有,转载须经作者同意投稿邮箱:zheyedushuhui@sina.com来稿请注明作者姓名或笔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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